風川是東陵首府,王城鳳天的京畿之地,踏上了風川地界,離王城就不遠了。而衛齊嵐迄今卻尚未透露,進宮之後,他打算怎麼做。
其實困擾衛齊嵐的,只有兩件事。「其實我是在想兩件事,其一,我在想金虎將軍的死。」
容四郎眉頭微挑。的確,金虎將軍之死,確實是整件事情的癥結。這位德高望重的上將在東陵國中持有呼風喚雨的權力而不自覺,終於遭人暗算。大概沒有人會認為他的暴斃是一件單純的意外吧。
從他們一路上聽來的傳聞得知,目前十五萬大軍在將軍之子金隸兒的臨時統帥下,威嚇朝廷必須找出兇手,否則不肯善罷干休。
此時此刻,十五萬大軍正駐營風川州城之外,稍有風吹草動便會揮兵動武,王城的安危岌岌可危。而重點是,究竟是誰膽敢動了這一隻棋子,讓東陵的分水勢力失衡?
「你覺得這件事應該會是誰做的?」衛齊嵐馬不停蹄,問容四郎。
容四郎早早想過。「金虎上將是當今王上的母舅,跟王宮一向交好,卻一直為朝中大臣所忌憚;而臨王手中握有王城禁衛軍一萬五千人馬,如果不是有金虎將軍的十五萬大軍長期以來一直牽制著,只怕臨王早已殺入金闕宮,自立為王了。」
「既然情勢這麼凶險,那麼你再說說,王廷召我回京的用意何在?」守邊三年,他還以為自己的存在早被遺忘,卻不料終究還是捲入了朝中這場遲來的紛爭。
容四郎正欲開口,突然心思又一轉。「老問我的看法,你還沒說你在想的第二件事是什麼呢。」
「如果我告訴你,我們被跟蹤了呢?」
「哦?」容四郎眼中泛起一股笑意。他武藝不佳,勉強只能自保,自然無法察覺身邊的動靜,不像衛齊嵐,身邊風吹草動都看得一清二楚。「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一出同關,就有人遠遠地在注意著了。」
「哦,所以你在想的第二件事就是——」
只見這位將軍爽朗一笑。「我在想,究竟誰會是第一個出城來迎接我們的人?」
*** *** ***
「請王上為我父帥嚴懲兇手!」
金虎將軍暴死後,金闕宮中便亂成一片。
先是上將之子金隸兒在未經通報的情況下闖入了王上的寢宮,執意請求王上為他父親找出兇手,代父報仇,大有王上不答應便不罷休之意。
接著,連太后也踏出深居淺出的玉珪宮,請求王上主持公道,為兄長雪仇。
金虎將軍麾下將士們更在軍營中鼓噪著要嚴懲兇手。
朝中陷入一片混亂,兩派朝臣各自疑心對手,已有謠言傳出金虎將軍暴斃的前一日,曾經到過臨王府中。臨王頓時成為千夫所指的嫌疑犯之一,卻仍從容不迫地入宮參與朝議,彷彿金虎上將之死,與他全然無關。倒是支持臨王的部分朝臣與吏部尚書身邊的一派朝臣在情勢未明朗時,即開始互相攻訐了起來。
一日,少年王上早朝遲到後,看著互相攻訐的臣子與氣氛混亂的議事廳。
連連歎息三聲後,竟揮手要宮女送來早膳,甚至喚來宮姬。隨後就在議事廳中,邀請臨王與吏部尚書一同用起精美的膳食,欣賞起宮姬曼妙的舞姿來了。
當場看得朝臣們面面相覷,停止了有端的攻訐與無據的嘲諷。
當然,這位少年王上也不忘招來他的愛卿禮部侍郎隨侍身側,甚至還當眾親自餵食了項少初。讓端坐一旁,向來謹守廷禮的吏部尚書「看不下去」,當場稱病告退。倒是臨王還頗有閒情逸致地用了一碗燉得精爛入味的燕窩粥。
叔侄倆有說有笑,不像為王位你爭我奪的生死大敵。
忽然,便聽到這位「日漸荒淫」的東陵少王道:「朝中發生了這等大事,怎麼可以少人來共襄盛舉。」
即刻命人取來筆墨,由禮部侍郎操筆,書下王令。
宣 紫衣將衛銜齊嵐 即刻入宮聽詔
這是天聖三年冬二月發生的事。
從天而降的最後一場冬雪,覆蓋了戍邊將軍回京的路。
*** *** ***
鳳天城外設有十里亭,歷來出城的官員都會在此亭設宴送行。
送行最遠,以十里為限。送到此地,便賓主盡歡,不再相送。
時間大約是午時左右,兩名輕騎從城外平原上快速地朝王城乾門的方向而來。
候在十里亭內的眾人一見遠處煙塵,紛紛奔出亭外。只不過,今日眾人不是為了送行,而是為了迎接一名遠從邊關歸來的將軍。
衛齊嵐眼力極佳,遠遠地便見到十里亭中的動靜與雜杳的人影。
容四郎隨後也瞧見了。
兩人臉上的表情除了有些疲憊外,都看不出任何異狀,在接近十里亭時,便被十來個僕人打扮的人給阻了下來。
「來者可是紫衣將軍?」不知何人高聲問道。
「正是衛齊嵐。」高大的駿馬上傳來沉聲回應。
只見候在亭中,幾名穿著東陵朝服的官員們先後來到馬前。
一名胸前繡有白鶴圖黻的官員急急走向衛齊嵐,拱手作揖。
「鳳天京輔張天翼,率同御史台吳有信大人、大理寺丞李謹言大人恭候將軍多時,煩勞將軍下馬洗塵。」
「多謝諸位大人,衛齊嵐心領了。奉王令即刻入宮,不敢在此停歇。」衛齊嵐端坐馬上,沒有下馬之意。
見衛齊嵐沒有下馬洗塵之意,官員們突感被潑了盆冷水,面面相覷,不知作何是好。
張天翼立即轉向衛齊嵐身邊那名作儒士打扮的男子道:「想必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容軍師,今日有幸一見,果真驚為天人。」
沒想到自己也會被點名,從剛才便一直忍著不敢笑出來的容四郎見機不可失,立即笑道:「容某素來醜得驚為天人,也難怪大人受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