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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衛齊嵐毫不遲疑地回答:「她是我的妻子,請沈老你務必救她。」

  老人再度將驚訝寫在臉上。他深深地看了傷患一眼,喃喃地站了起來。「看來傳言不實啊。如果當今的禮部尚書並不真的是個大奸臣……那麼,傳言又是如何傳出來的?」他走到一旁的櫥櫃上,開始取出幾樣藥草、乾淨的布,以及一把嶄新的刀子。

  「那邊那個小伙子。」老人喊著一旁的景禾。「幫忙去外頭打點乾淨的水來,若水井結冰打不出水的話,就敲幾塊乾淨的雪磚來融。」

  景禾飛快地跑出屋外取水。

  「還有你,將軍,麻煩你先去洗把臉。你臉上都是土,萬一沾到她身上可不太好。」看見衛齊嵐遲疑地站起來,準備照做之後,老人才滿意地將所有東西都拿到爐火旁邊。

  「去,去後頭炕上睡個覺。一看就知道你已經好幾天沒睡了,我可不希望待會兒我還要照顧另一個病人。」

  衛齊嵐拒絕離開。「我等你治好她。」

  「她真是你的妻子?」老大夫問。

  「我唯一的妻子。」他毫不遲疑地說。

  「那麼我會治。」老人說;「只是她傷毒攻心,內腑已經受損,得等傷口先痊癒後再慢慢調養,以後才不會出問題。所以這段期間,她得留在我這裡。」老人另一個怪癖是,要救人,就要救到底。不然寧願拉倒不救。如果這傷患無法長時間留在這裡接受醫治的話,他可要把醜話說在前頭。

  「我會跟她一起留在這裡。」衛齊嵐說。

  「那好。現在,去看看外頭那小伙子到底把我要的水弄到哪裡去了。」

  大將軍毫無異議地被支使到外頭去挑水。

  在拿到乾淨的水後,老人便毫不客氣地將兩個男人驅逐出門,關起門來治療傷患。

  *** *** ***

  兩個時辰後,治療結束了。

  他來到她身邊,傾聽她的呼息已經恢復了穩定,一顆從七天前聽到她遇刺受傷的傳聞後就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她沒事了,很好、很好……

  景禾雖不甘心,卻又莫可奈何地看著衛齊嵐毫無芥蒂地照顧著他的大人。畢竟,他們曾經是夫妻……此刻由這男人來照料自己的妻子,似乎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

  他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出聲詢問:「大人她,沒事了嗎?」

  彷彿察覺到景禾的想法,衛齊嵐抬起頭來,直祝著這少年憂慮的眼睛。彷彿看出了什麼,他將先前沈大夫對他說過的話再複述一次,見景禾深鎖的眉頭稍稍舒開,這才說:「是的,暫時應該沒事了。現在得勞你回去為你家大人辦一件事。」

  「什麼事?」景禾緊張地問。

  「你仔細聽,這件事很重要,關係到你家大人的安危。」頓了頓,確定他有在聽,衛齊嵐才又繼續說:「如果十天後,我們還沒回去,那麼你得這麼做……」

  景禾一邊聽、一邊點頭。為了大人,他什麼都肯做。因為,今天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只怪他,怪他那天沒有跟在大人的身邊保護她,大人才會受傷……

  衛齊嵐在景禾身上看見了他少年的憧憬,他不知道這少年跟她的關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

  只不知,他的臉上,是否也有像這名少年一般的神情?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衛齊嵐突然問:「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景禾一愣,彷彿在猶豫著是否要回答這問題。未了,他回答說:「景禾,我叫景禾。」

  「先前那名小姑娘又是誰?」

  「景秧,我妹子。」

  衛齊嵐點點頭。「我如果說,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家大人,你能信任我嗎?」

  這男人是認真的。景禾無法說一個不字。早在他先前突然闖進大人房中時,他就已經知道他會那麼做。那使他忍不住想問;「如果你這麼看重我家大人……何以……何以當年你……」

  不用等景禾說完,衛齊嵐已經知道少年未出口的話了。他悠悠一笑,笑自己。「因為當年的我,很愚蠢。」

  這句話使景禾稍稍能夠原諒他。

  「請將軍一定要照顧好我家大人。」臨走前,景禾大聲地道。

  「你也一定要記得,十天後……」

  「我會的。」景禾說。當視線接觸的那一刻,兩個男人,一成熟、一年少,彼此心有慼慼焉。他們會為了守護同一個人而不惜犧牲一切,奮力一戰。

  關鍵日期是「十天」。

  第十一章

  很冷。一股冷意從半敞的窗戶,隨著幾絲細雪進入房中,沁入她的血液裡,使她全身發抖。

  「冷嗎?」正在燒著爐火的男人察覺她的顫抖,迅速地起身來到她的身邊。一雙大手為她拉攏身上厚重的被子,但都不及他的體溫來得溫暖。

  他將她擁在懷中,像是一個珍愛妻子的男人那般。

  突然她覺得好想哭泣,因為這必定是個夢。

  昨天婆婆才聽鄉人說,今年他又不在返鄉的名冊當中。她已經好久沒有看見他了,托人送去同關的信,都像是石沉大海般,沒有隻字片語的回函。她猜想他一定很忙、很孤單。

  而每每想起他孤單的背影,她就很想上前拉住他,在他回過身時好告訴他,不要覺得孤單,她會一輩子站在他身邊,如果他同意的話……

  早在九歲那年嫁入他家門的那天起,他就成為她的天。

  她很想跟他一起支撐起一片天頂,好讓他不用那麼辛苦,能夠有機會分享彼此的生活。可是爹說不行,娘說不行。沒有人會同意她跟他一起支撐住他們的家。唯有他,才是家中的支柱。

  「妳在哭,是傷口疼嗎?」他的聲音從耳畔傳來,似乎離她很近,卻又飄渺難以捉摸。

  他的手小心地探索著她的胸腹之間,似乎想撫平從那裡隱隱浮現的痛楚。

  然而,使她流淚的並非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在她發現,她永遠等不回自己的丈夫時,那種被遺棄、背叛的痛苦。成親那天,他在祖先堂前發誓,會永遠照顧她,可是他一去就不回頭了。她不能指責他沒有照顧她,因為他的軍餉全數都寄回了家中,但他仍然背棄了她,在感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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