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祈禱是她先離開世界,那麼他就終於能回到她身邊,在她墳旁等待埋葬在她左右的那一日到來。
如果不幸他先走,雖然遺憾。也沒關係,他會把他這半輩子為她所經歷的一切化為照片與文字,送給她——他還有好多的風景沒帶給她,還有好多的話收在盒子裡,那些不敢以Eagle的身份告訴她的。
然後他會寫下遺囑,希望他的骨灰灑在海風裡,等她打開她房間面向海洋的那扇窗,也許他還是能夠回到她身邊。
可是她無意間透露了些什麼,無意間告訴他,她需要他……
她需要的是Eagle,而這樣的需要甚至還有點自作多情,她只是不想像個入侵者罷了。
當你那麼地想著一個人的時候,牽牽唸唸,每一個夢都是和她廝守,每一次清醒都獨自面對無力與心痛,拿一回的相思得償換一輩子的後悔,又怎麼會難以理解?
你要回來?電腦另一頭的林夙櫻顯然訝異了許久才回神。
還是你擔心我打擾到你?他心裡一半在打退堂鼓,一半卻期待得心都扭疼了。
當然不會,我最不覺得煩的人就是你啊!從來都不玩圖案的她,還特地在句子後加了朵小花以示誠意。
他在電腦前忍不住笑了。
若這是當著他的面,一句真心的告白,該有多好?
你什麼時候回來?
立刻。他只想立刻回到她身邊……
還有些事得處理。不能急,冷靜與理智終於又回到他的腦袋裡。你先搬進去吧,想要住哪個房間都可以,我等等就打電話把一切交代下去。
也許,會有一種方法……一種可以與她在一起,又不被她認出來的方法?
這個想法就像天方夜譚,他卻還是燃起希望。
他要好好想想,就這一回,冒一次險,他就能夠回到她身邊。
第二章
「襲夜楓。」
少年轉過身,以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而言,他體格精實,每一個動作都無比優雅敏捷,實在不像一個會被幾名破少年圍毆成重傷的樣子。
望著出聲喊他的女同學,他平靜的眼眸深處有一簇火花閃動,但稍縱即逝。
「你的傷還好吧?」她問。
「沒什麼,有事嗎?」他冷淡地回應,心卻為女孩的接近狂烈悸動著。
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感覺?這是他自小的訓練和教養所不允許的,冷漠的面具立刻戴在臉上,「如果你也是想替我上藥,我可以告訴你不必了。」
少女瞇起眼,接著像是瞭解了什麼,嗤笑出聲,「你以為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啊?」她想起今天每個女同學對他表現出來的慇勤,雖然同情他,卻忍不住覺得好笑,「你的臉腫得像豬頭,說話口氣又衝,我為什麼要吸引一個脾氣似乎不太好的豬頭的注意?」
襲夜楓一愣,接著忍俊不住也笑了起來。
「聽說你昨天是為了替同學拿回要繳學費的錢才被打的,雖然我一向覺得不會打架的男生很遜,不過還是欣賞你的膽識。」
她的語氣讓他覺得她像女王一般,對她的臣子說:朕雖然不是很滿意你,但決定給你一次機會。
襲夜楓饒富興味地看著這個女孩,他知道她的身份,只是突然很好奇,若她曉得他昨天其實是故意表現出蹩腳的模樣,不知反應會如何?
年輕的他沒察覺,他只是希望讓眼前的女孩對他另眼相看,而不是把他當一個弱不禁風的對象。
但他還是得繼續扮演手無縛雞之力、內向冷漠的病弱高中生,因為……
「我是林夙櫻,」女孩朝他伸出手,態度落落大方。「很高興認識你。」
*** *** ***
其實林夙櫻不知道該怎麼紆解心裡的煩悶與疲累,只是當Eagle說她該找個安靜又隱密的地方休息一陣子時,她為這個提議心生一股嚮往。
Eagle在她心裡的存在又顯得更特別了,他似乎永遠能夠安撫她,永遠能夠體貼她的心,甚至比她自己更懂得她需要什麼。
所以,在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搬到山上時,林夙櫻心裡對見到Eagle的期待甚至超過原來想好好休息的渴望。
山上這十座莊園,原本她打算自己留下一座,畢竟這裡地理位置好,坐山望海,每一座莊園隔著茂密的樹林與規畫完整的山路,擁有最先進的衛星監控和保全設備,建築風格也是她向來喜歡的歌德式。
只是人生本就不能事事如意,她需要錢,只能把原來計畫留著的一座賣出去,不幸中的大幸是,買下她中意的莊園的買主是Eagle。
Eagle雖然不曾使用這座莊圖,但將它維持的相當完善,林夙櫻常常懷疑其實他買下這裡根本只是為了幫她渡過難關,他的幫助代價太大了,買了房子卻空著不用,光繳稅金和維護就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他等於一直白白地花了這些錢。
林夙櫻坐在花園裡,日已偏西,她的作息十年來都日夜顛倒,野餐桌上擺著的是她今天的第一餐,而且就像在頂級飯店享用的正餐一樣豐富,這當然都是Eagle特別交代的。她覺得自己或許該感到受寵若驚,可是當第一天起床就享受到無可挑剔的「客房服務」時,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驚訝,Eagle還安排一個安靜得像影子一般的臨時管家給她,只要她有任何需要,按下每個房間都有的對講機按鈕,能幹又不多話的魏太太就會立刻出現。
雖然未曾謀面,但從八年深刻而赤誠的交往中,她知道Eagle是一個相當體貼與溫柔的人,他帶給她的友善絕不會是半調子的,打個比方來說,如果他說要送她一棟房子,那他一定會連傢俱與交通都安排妥當。
她也知道Eagle並不是對所有人都是如此,對很多人和事,他其實是既小心眼又硬心腸的,常常讓她和他相隔半個地球,卻在通訊連線上為了糾正他某些任性的行為而氣個半死。例如有一回,她知道他和一群臨時湊在一起的夥伴進入黃石公園,結果有兩個人在公園裡失蹤了,新聞發佈後,她問他知不知道那兩個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