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暫居張家是為了查案,種種跡象顯示,殘暴不仁的摧花魔似乎已潛入張家口,有某戶人家閨女已受辱,怕也有孕在身。
根據判斷,天良盡喪的惡徒專取足三月的胎兒,而且是骨肉至親的親生子,一方面誘姦深閨女子,一方面令對方受孕,待時機成熟再下手殺人取胎,手段之殘忍叫人發指。
有一點始終不解,他檢視過每一位受害者的屍身,發現她們皆是遭獸爪撕扯,尖銳的利爪將胸口撕開,再將血淋淋的臟器挖出,其用處不得其解。
據仵作和獵戶研判,她們是死在老虎和熊爪之下,而且力道驚人,非人力所為。
「呵……呵……風大俠倒是和阿猛恩人一樣是性情中人。對姑娘家多有呵護疼寵,是老朽失言了。」張萬富呵笑袒護兒子,不認為錯在自家小兒。
「不過兩位都對她情深義重,憐愛有加,就不知她是誰的意中人,我好替你作媒,成就一樁好事。」
他話中有話的暗示一女與兩男同行,其品性必然不佳,非蕩即淫,實無必要對她多加憐惜,閨譽有損之女子人人皆可攀折如柳。
「張老爺,最近府上可有不明動靜,或是陌生男子出沒?」避談情事的風妒惡巧妙的引開話題,直接導入迫在眉梢的案情。
他頓了一下,隨即宏聲一笑地拍拍他肩膀,「害臊了呀!我是過來人,女人嘛!給她珠寶首飾就乖乖聽話了,沒一個敢紅杏出牆,你……」
「張老爺,我不是危言聳聽,攸關府上女眷的安危,請勿等閒視之。」他對女子如商貨的論點不敢苟同。
「哈……哈……兇手專找未出閣的閨女下手,你瞧我身邊的女人有哪個是黃花大閨女,人家哪會挑上我張家……」他突然止住了話,笑聲驟停,驀然想起家中還有個體弱多病的女兒。
其實張萬富並不想留風妒惡等人,救命之恩用金錢打發即可,他可不懂什麼叫知恩圖報,若非母命難違,他豈會留個捕頭在家中。
當年一夜致富是有玄機的,他行的絕非正道,每一錠銀子都沾了人血,而且為數不少,別人奪寶他趁火打劫,撈到的好處讓他一夕之間成為富人。
而這些不可道於外人知,他做的是見不得光的事,還牽扯到數十條人命,一旦此事被揭穿,他哪還有命在,真要心中不驚才有鬼。
「你想到什麼?」看到張萬富驟斂的神情,風妒噁心知其必有隱情未吐實。
清了清喉嚨,他滿臉笑直揮著戴滿寶石的肥手,「沒事、沒事,我家護院少說二十來個,哪會有什麼事?賊兒又不是想找死。」
「那令嬡呢?」風妒惡追問,不肯放過一絲異樣。
「我那女兒哪有什麼姿色,藥罐子不離身,賊兒再笨也看不上她。」他安心得很,一點也不擔心女兒會慘遭毒手。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凡事謹慎而為,不可掉以輕心,有個受害者是尚書千金,駐府的兵將皆是一時之選,幾百名的守衛仍防不了賊人的入侵,你幾十名護院又算得了什麼呢,若是漫不經心的不當一回事,真要有個疏忽豈不後悔莫及……」
風妒惡再度發揮三姑六婆的長舌功力,叨念不休地為張萬富的不肯坦誠而感到萬分痛心,在來得及之前預做防範,好過事後追悔不已。
能受得了他絮叨功的人著實不多,不過惡行罄竹難書的張老爺便是一特例,聽慣老母嘮叨他不以為忤,猶自津津有味地笑容滿面,直到風妒惡說了一句諸惡莫為,為善最樂時,他才臉色微變地打斷其言。
「風大俠,時候不早了,請到廳上用膳,別餓了你的心上人。」他要做得了善就不會是人人口中的張老虎了。
本想婉拒的風妒惡一聽見「心上人」三個字,不由自主地看了躲在阿猛身後的女子一眼,不應諾也不拒絕地頓了一下。
雖然他初到張家口,但由百姓的神情和言談之間,大約可知張萬富並非積善人家,錢財來源亦有可議之處,而身為公門之人實在不該接受其款待,以求自清,他吃下肚的可能是民脂民膏,或是不法的黑心錢。
可是此時他並不是一個人,必須兼顧他人的需求,若有需要的話,他還是會向嚴以自律的原則低頭,寬待別人。
「不用了,我想上街吃窩窩頭,聽說東街有間百年老店蒸得特別好吃,老師傅技藝卓越,不去嘗一嘗非常可惜。」油膩吃多了會反胃,該換換口味了。
淨水的話一出,身邊的兩男子不表意見的頷首一點,一切以她的喜好為主,不會刻意刁難或取笑,他們對於過於豐盛的三餐也有些膩胃了。
倒是張萬富聞言十分不是滋味,臉色微沉的認為此語是故意給他難堪,自古以來男人的話才是話,女人算什麼東西,竟敢牝雞司晨。
「怎麼,嫌張家的廚子煮的不合胃口是吧!回頭我訓他一頓,扣他薪餉。」動輒百兩的膳食竟不如三文錢一個的窩窩頭,叫他這張老臉往哪擱?
「不是的,你不要誤會,早上吃得太飽昏昏欲睡,人睡太多會變懶,很多有趣的事將會錯過。」那雙瞇起的鼠目似不懷好意,叫人渾身不舒服。
淨水只是迷糊點,可沒笨得看不出一個人的本性,她是大智若愚裝不知情,以免一大堆麻煩又找上她。惹得身邊的人又不快活。
「是這樣嗎?」張萬富的笑虛偽無比,笑意不達眼。
「是的,你的熱情款待我們銘感五內,來日到了臨安縣衙,定竭力回報。」就怕沒今日的排場。
風妒惡的一席場面話,張萬富的臉色驟地變得難看,一層又一層的頰肉微微往下掉,細不可察的抽動了幾下,目中精光外露。
他沒有回應地看著三道人影離去,掛在臉上的和善面容立即卸下,揚起陰狠神色。
什麼臨安縣衙,想捉他進牢裡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