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人多熱鬧,我就給你這份清靜,我對你如此情深意重,你怎麼是個不解風情的石木疙瘩呢?」
靠著船欄,他又抄起一杯酒,「這幾年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第一次面對飲酒,邱公子是不給我這個面子嗎?」
邱劍平本來已經懷疑他就是那個總在院子裡窺伺自己,偶爾還閒扯幾句的人,此時見他大方承認,索性問道:「你隱身這麼久,為什麼今天突然要現身和我說話?」
「剛才那些女孩子你覺得如何?比起白家大小姐一點都不差吧?」
她忍不住皺起眉,「你只想問我這個問題?」
「我是旁觀者清,覺得你和白家大小姐肯定成不了眷屬,憐你癡心一片,想為你找一位紅粉佳人。剛才坐在你左邊的綠衣女子叫青柳,能畫得一手絕妙丹青;站在你右手邊的紅衣女子叫紅玉,最擅歌舞,還有為我斟酒的紫衣女子叫紫夢,溫柔解人、軟語鶯聲,沒有幾個男人能抵擋得了她的嚶嚶蜜語。她們當中,無論你看上哪個我都可以買下來送給你,如何?」
邱劍平嗤之以鼻的冷笑,「無聊,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是酒色之徒?」
「哦?都不喜歡?只喜歡白家大小姐一人?」他轉著手中的杯子,「可是她早晚要嫁到君家,到時候難道你要心碎致死嗎?實在是讓我捨不得。」
「你?輕薄!」她躍身而起,斥罵一句之後臉上滿佈紅暈,「你這等狂妄之徒……我今日本不該跟你來的,送我回岸上去!」
「別急嘛。」金大少笑嘻嘻道:「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到正題,其實,關於你的那個秘密……」
暗暗扣住劍柄,一旦對方說出什麼緊要的話,她就準備拚掉性命一劍刺過去!
只見金大少慢悠悠的開口,「我和你說了這麼多,只是想問問你到底對白大小姐有多少真心?因為我看得出來她對你倒是很有真情,可是你對她總是推三阻四、避之不及,似是有情,又似是無情,所以我思來想去,或許……」
他的眼睛在面具之後幽幽閃爍,猶如兩簇小小的燭火,盯得邱劍平心頭滾燙。
「或許——」
他故意拉長聲調,害她的心弦也因此越繃越緊,好像隨時都要斷裂。
「或許——」
邱劍平握劍的手已經向外輕輕抽出一點,寂靜的夜色下,依稀可以聽到劍刀擦碰著劍鞘之聲。
「或許——你喜歡的其實是男子?」
這一句話還真是石破天驚,讓她登時愣住,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金大少笑咪咪地直盯著她,「怎麼?說破了你的心事,你就不敢回應了?就算是喜歡男子又怎樣?自古以來就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富豪之家也有豢養男寵的,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緊咬著唇,她不知道是該承認對方說得對,還是乾脆不理不睬任他去胡說八道。
金大少慢慢踱步到她面前,「你心中一定奇怪我怎麼會看出來?這本不難,因為……我自己也是喜歡男人的。」
面對邱劍平驚詫的雙眸,他懶洋洋地勾著嘴角一笑,「所以剛才有這麼多美女佳人在我面前,你看我也不曾動心過,只對你一人另眼相看,現在你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
她心中再度生起不好的預感,反身想從船上跳下,但此時畫舫已順著河水到了河心,除非跳下水去,否則絕不可能輕易離開。
她正舉棋不定時,被金大少自身後拉了一把,驀然被拉到對方面前。
「你該不是要尋死吧?我默默等了你這麼久,終於等到今天,四周無人打擾,你想就這樣離我而去?你怎忍心啊?」
邱劍平大驚失色,雙掌一翻,拍到他的胸前,沒想到他雙手巧撥,輕易就化解了她的招式,再一扯一拉,已將她拉進懷中,熱唇頓時覆上她的。
她只覺唇上一軟一熱,整個身體像是被鐵鎖捆綁,竟然動彈不得。她困獸猶斗般拚命掙扎了幾下後,狠狠地張嘴一咬,讓對方不得不放開手,於是她再無遲疑,翻身跳下船,沉入河底。
依稀間她聽到金大少在船上驚呼一聲,「劍平!」
不過她仍奮力滑水,只想遠遠地逃離那條畫舫、那個人,她甚至不確定自己的方向到底游得對不對。
她只想逃,逃得再快些、再快些,永遠不要再看見那個人!永遠不要再重複今夜的惡夢了。
*** *** ***
又濕又冷的四周,身疼,心也疼……黑漆漆的一切,好像沒有抽絲的蠶繭,怎樣掙扎也掙不出去。
邱劍平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只是隱約聽到有人驚呼,「哎呀,邱大哥怎麼躺在院子裡?渾身都濕透了?」
然後又聽到有人說:「快把他抬回房裡去啊,換身乾淨的衣服,否則一定會大病一場的!」
她死死拽住自己的衣領,艱難地抵抗,「不,我不換。」
「好,不換,但是要吃藥,好不好?」
聽到白毓錦的聲音,她勉強將眼睛睜開一點點,在看到那道模糊的白影后,慘然一笑,「大小姐,勞您為劍平擔心了。」
「先喝杯熱水,不要說話。」白毓錦將一杯熱水遞到她面前,但是她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杯子。
她頹然地吐出一口氣,「算了,我能撐得過去。」
「身體是自己的,怎麼能如此不自愛?」白毓錦的口吻頗有些埋怨的,然後轉頭對旁人問道:「張大夫怎麼還不來?」
「就快來了。」說話的大概是茜草吧?
張大夫?「不,我不看大夫,不要看!」她死抓著什麼東西,也許是大小姐的手或是衣角,拚命地搖晃著,「我不看大夫!」
「好、好,不看不看。」白毓錦柔聲安慰,「怎麼像個孩子一樣任性呢?那叫求伯來,好不好?」
她額頭上都是冷汗,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點頭還是搖頭,總之又過了許久,才聽到求伯的聲音,「受了風寒,血虧氣阻,要調養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