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憤怒地回嘴,「 我才不會這麼無恥!我只是說出靈媒看到的一切而已!」
愛瑪把手臂抱在胸前,「我認為您最好現在就走。我跟僕人打過招呼了,等下西蒙會帶您出去的。如果您沒有馬車,您可以用我家的。」
「愛瑪,親愛的,」 哈柯特夫人切斷她,「你的家庭教師出了點意外是沒錯,可其他的客人還想算命呢。這是大人的事,和小孩子無關。你幹嗎不到自己的房間去看書和玩玩洋娃娃?」
愛瑪狡拮地看了她一眼,「真是精彩,我可是擔心爸爸回來後看到夫人會對她。。。他的脾氣出了名的壞。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她露齒一笑,手指彎成鉤子的形狀,故意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配合地發出一聲慘叫。
米蘭柯(奇跡)夫人不出所料地臉色泛白,趕忙收拾家當準備離開。
「愛瑪,別再編派你爸爸的不是,」伊莉絲低聲制止她,「回你的房間去。我不會容忍你的脾氣,這裡我說了算,我要夫人留下來。」
愛瑪的捉弄表情消失了,代之以拗脾氣,「是她惹布琳斯小姐不高興了,我要叫她走。這兒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伊莉絲迅速地瞄了眼大廳裡的客人,「你爸爸去哪兒了?」
愛瑪無辜地聳,「我怎麼知道。」
盧克走進三樓的小房間,門半掩著。空氣凝重,死般的寂靜。椅子翻轉在地上,旁邊是副小小的木製像。女教師。。。不,是塔西婭。。。站在窗邊。她知道是他來了,「爵爺,」 她不帶情緒地說,甚至沒回頭。
盧克突然意識到她此刻的憤怒,尷尬,甚至還有害怕。她被傷得很深。他比預料中更深地傷害了她。他感到極其的懊悔。他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想著如何給出體面的道歉。
「我來看看你——」 他突然停住。此刻表現出的同情只會更像是侮辱,尤其是導致她如此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她仍背對著他,聲音力持冷靜正常,「我很好,先生。只想獨處一會。那女人瘋了,不是嗎?抱歉我出了亂子。如果您能離開。。。讓我自己調整下。。。」 她像個機械走動的玩具般,聲音像齒輪缺少潤滑而漸漸消失,肩膀顫抖,「 請。。。出去。」
盧克幾個大步跨上前,一把將她僵硬的身軀拉進自己的懷裡。「 抱歉,」 他在她的發邊低聲說,「 我真是該死。」
塔西婭掙扎著,把雙手擋在兩人之間想推開他。她被他拉得更近,聞到他外套上的白蘭地和雪茄味。如此清新,好聞的男子氣概。她停止了掙扎。他是如此強壯和溫暖,她能感覺到他心臟沉穩的跳動。她小的時候很怕黑,除了父親,從來沒有人這麼擁抱過她,她的喉頭哽咽,感覺淚水即將奪眶。
「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 他輕柔地撫摸著她的發,「我會保護你,我說到做到。」
從來沒人說過要保護她,對塔西婭來說這句話產生了奇怪而有力的影響。她竭力想把眼眶中的淚水忍回去。他只是好心要安慰她,不該被誤解。他根本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她需要的是什麼。他不知道她是多麼的無望。「你不該那麼說,」 她說,牙齒開始打顫,「你不明白。」
「那就讓我明白。」他的手指深陷進她的髮髻,抬起她的頭,直視她,「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
她怎麼說?說她害怕被抓回去因犯的罪孽而受罰?說她其實真正害怕的是自己?如果他知道真相,知道她的身份,他會厭惡她。她猶豫不決,如果他知道後會鄙棄她怎麼辦?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下面頰,她開始痛哭起來。她越是想停下來,卻發現自己哭得越厲害。 斯柯赫斯特呻吟著將她拉近,把她擁到自己胸前。
她飲泣著,牢牢地環住他頸後。他更緊地擁抱她,喃喃地安慰她,好幾分鐘後她才鬆開,意識到他的襯衣被她的眼淚沾得濕透。「好了,」他輕聲說,「再哭下去你會生病的。別哭了。」他的手掌溫和而堅定地扣住她的肩背,「 做個長長的深呼吸,」 他說,「再來一次。」
「他們以前叫我——」 她可憐地說,「 ——女巫。」
他撫摸的動作瞬間停下,然後又繼續,改以從容悠閒的拍子。他安靜地不出聲,給她充分時間敘述。
她突然顫抖地蹦出一連串句子,「 有時候我能看見。。。我認識的人。。他們所發生的事—我能感受到意外的事。。。還能感覺他們是否在撒謊。在夢裡,還有幻象。雖然次數不多,可是。。。每次我看到的都是真事。所以大家都說我是邪惡的化身。他們只能用巫術來解釋。他們很怕我,然後恐懼就轉為憎恨。到哪裡我都是不祥之人。」她戰慄著,意識到自己說的夠多了,不該再繼續吐露未說出的秘密。
他再次擁住她。
她的泣聲和噎嗝漸漸平緩,靠著他的身軀開始放鬆,「我把你的襯衣都弄濕了,」 她低聲說。
他手伸進外套,拿出手帕。「給你,」 在聽到她孩子似的噴嚏聲時微笑了起來,「好點了嗎?」他溫柔地問。 塔西婭接過他的手帕,擦乾眼淚。現在哭完了,積累在心中幾個月的壓抑也隨之消失。斯柯赫斯特輕輕執起她鬆開的卷髮,溫柔地挑到她的耳後,他的拇指輕刷過她的耳朵。
「今晚你好像在生我的氣,」 她沙啞地問,「為什麼?」
盧克本想說出半打聽上去更合理的解釋,但是他得說實話。他以指尖輕撫她淚痕未乾的臉,「因為不久的將來,你會消失,甚至不告訴我你陷入怎樣的困境。你一天天難以琢磨,就像月色下的迷霧。我生氣是因為我不想這麼被動。所以我傷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