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不想管他、不想再和他有所牽連,可等她回過神來時,人已行至雲樓外頭,正好撞見靳雷從樓上下來。他手上端著飯菜,一看便知道宋青雲連動都沒動過。
靳雷瞧見她顯然有些驚訝,但卻沒多說什麼。
「他都沒吃嗎?」她開口問道。
他點頭算是回答。曉月望著靳雷,輕歎了口氣。「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他知道三爺只是需要有個怪罪的對象,剛好白姑娘比較倒霉而已。
「他並不這樣認為。」她牽動嘴角,有點認命的味道。
靳雷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沉默。
「這東西我拿回廚房就好了,你上去看著他吧。」曉月也不再多說,主動的拿過木盤便往廚房去了。
斬雷望著遠去的曉月,眉頭不禁蹙起。她這會兒看起來越發像縷幽魂,樓上的那個卻直像個惡鬼,這兩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
曉月來到了廚房,廚娘見到那原封不動的飯菜,臉色更是難看,嘴裡直叨念。
曉月幫著廚娘把碗筷洗好,視而不見的望著木盆裡清水流轉,彷彿看見他陰鬱日漸消瘦的身影,不由得愁眉深鎖。
在他失明的時候,她從未敢去探想兩人之間的關係,只一味的告訴自己,他不過是她的病人,卻渾然不覺早已對他投入太多的關心和感情;直到他昏迷的那幾天,她才猛然驚覺自己早就對他動了心。
無法置身事外啊!
看他這樣傷害自己,她真的無法置身事外。曉月將碗盤歸回架上,終於下定決心的對還在念個不停的廚娘道:「王媽,三爺的飯菜以後都由我來做吧。」
「白姑娘,這怎麼可以!」王媽大驚小怪的直嚷嚷。「你身子骨這麼瘦,怎麼能做這些粗活!」
「王媽,我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以往在君山,吃的、用的大部份也是我自個兒打理的。我是想弄些南方口味清淡的小菜,也許三爺多少會吃一點。」
她溫和的解釋著。「這……」王媽想了想也對,她從小生長在北方,口味的確重了些,若是換些南方的菜色,三爺也許會因為新鮮而吃些飯。「要不然你教我怎麼弄吧。」
曉月聞言又道:「王媽,你還要打理風雲閣所有人的食物,我在這兒閒著也是閒著,你就讓我自個兒來吧。」
「好吧。不過可別勉強啊,要是身子不舒服就甭弄了,告訴王媽一聲,王媽會做的,知道嗎?」她關心的再三交代,見曉月點頭保證,才放心讓她自個兒去弄。
忙了一下午,曉月弄了幾樣口味清淡的小菜,又去後院摘了幾朵昨晚才開過的曇花,配以肉絲煮成湯。
等一切都弄好了,她才讓人喚靳雷來送過去。
「別讓他知道是我做的。」她特別交代,怕宋青雲知道了會更不肯吃。
「我曉得。」他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要她安心。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靳雷把東西送去雲樓,曉月只希望宋青雲多少吃一點,才不會讓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走開。」門還沒開,就聽宋青雲冷冷的聲音從房裡傳來。
「三爺,我送飯來。」靳雷不理他,自顧自的捧著飯菜開門走進來。
「我不吃,拿出去!」
靳雷依舊把他的話當耳邊風,逕自把飯菜放在桌上。
「我等會兒來收。」他跟著便退了出去。
靳雷後腳才跨出門檻,整扇門便「碰」的一聲被宋青雲用掌風關了起來。
他本來想把那些飯菜一起送出去,可若是打翻了,屋子裡便整天都會有那飯菜的味道。反正靳雷會收回廚房去,所以他便不再理會那擺在桌上的吃食。
但是一抹熟悉的香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蹙起眉,認出那是曇花的香氣。
曇花?他只知道曇花能入藥,卻不知曇花也能拿來做菜。
因為好奇,所以他在桌邊坐了下來。屋內雖然陰暗,但還是有些微光線透進來,他勉強可以看到桌上那幾道菜,便從氣味去分辨什麼東西是什麼菜。
他知道有蓮藕、有涼拌豆腐、有清蒸魚,但他光從外表看去卻不知道那是什麼魚;好奇心不停作祟,他終於舉筷夾了一塊魚肉送進嘴裡,一入口他便認了出來,是鱸魚。
他每一樣菜都淺嘗一口,每試一種都要研究老半天,將那樣菜的模樣和記憶中的味道結合在一起,最後他才在湯裡找到曇花。這幾樣菜嘗起來清滑爽口、毫不油膩,宋青雲於是吃了一口又一口,不知不覺中,那飯菜便被他吃得乾乾淨淨。
他有那麼餓嗎?宋青雲瞪著一個個空掉的小碟,突然又回復早先陰沉的模樣,整個人又縮回陰暗角落的椅子上,看也不看那桌子一眼。
靳雷過了一個時辰後才來收碗盤,當他瞧見空空的碟子時半點反應也無,好像這很正常似的,安靜無聲的將東西收一收又退了出去。直等到出了雲樓,他嘴角才浮現一抹幾乎看不清的笑意。
等在廚房的曉月遠遠看見靳雷,她就站了起來。
「他吃了嗎?」她心急的忙上前問。
靳雷將空空的碗盤拿到她眼前,曉月見著了,眉頭這才舒展開來,鬆了口氣。
「謝謝你。」
曉月搖搖頭輕聲道:「不用謝我,我只是和你一樣關心他而已。」
靳雷微微一笑,「再給三爺一點時間,他會想通的。」「或許吧……」
她嘴裡這樣說,黯淡的雙眼卻不帶希望。
陽光耀眼得刺人,縱使只有幾縷光線透進,宋青雲還是瞇起了眼,極端不習慣那樣的明亮。
又是一天的到來,外頭從黑夜的寂靜無聲,漸漸地陸續有蟲鳴鳥叫的聲音傳來;但時辰其實尚早,風雲閣內除了幾名宿衛之外,還沒幾人醒來。
忽然間,他聽見腳步聲,本來以為那人會進來,腳步聲卻在雲樓前停下。
宋青雲在聞到空氣中那股熟悉的藥香味時,全身立即僵住,雙眼眨也不眨的望著門。
過了好一會兒,他仍沒聽見她上樓的聲音,也沒聽見她離開,不禁開始猜測她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