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下得不比她淺,但她愛的卻不是他,眼裡、心底只容得下一個人,為他哭、為他笑,為他泣血而不悔。
可她愛的人卻不愛她,反而利用她全心的愛戀行報復之舉,一邊假意和她情意綿綿,一邊刺探她爹親的動向,甚至在她面前狠心殺了她父親。
多麼痛的悲傷呀!她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猶在他心版上,那哭不出聲的淚如斷線的珍珠,流得他心口陣陣抽痛,恨不得伸出雙臂保護,讓她不再傷痛。
但她推開他,推開他想愛她的心,在她痛苦的雙目裡,她看的仍不是他,而是使她痛徹心扉的殺父兇手。
「說完了吧!你擋住我的路。」別人的傷心事與他無關,他得回去開店。
修羅眼中的不耐煩明顯可見,他看向月漸西移的天際,一抹急躁油然而起。
「你就這般敷衍,毫無愧疚?」葉半月聲音略微揚高,十分不平。
「葉半月,不要把你的私情套在我頭上,你真的希望我回應玉紫的感情嗎?」他相信他比任何人更不樂見心愛之人別有所愛。
「你……」葉半月的拳頭倏地握緊,指尖沒入肉裡滴出血猶不自覺。
「不想被殺就給我滾開,天明時分我不殺人。」所以他叫「夜修羅」,只在夜裡行動。
「不殺人?」他陰側惻地笑著。「你那可愛甜美的小義弟知道你殺過多少人嗎?要不要我替你數一數。」
「別扯上他,你承擔不起後果。」瓶兒的世界是乾淨的,不沾一絲污穢。
眉一挑,葉半月露出無所謂的神色。「反正我本就一無所有,也沒什麼怕失去,沒本事殺了你算我技不如人。」
「不,你說錯了。」他陰狠地一瞥,嘴角掛著殘酷的笑。
錯?「望請指教。」
「你才對我說過殺手不該有羈絆,你唯一的弱點是梁玉紫。」佔據他心的女子。
「……」葉半月臉色突地一變,露出驚恐。
「別說你不在乎她的死活,要是你敢碰那渾小子一根寒毛,我就割花她的臉再斬斷她四肢。」狠話人人會說,在於做不做得到。
「你敢——」他發怒地低咆。
「你可以試試看。」他從不口出狂言。
第一聲雞鳴由遠處傳來,修羅的臉上微微抽動了一下,他低咒了幾句凌空而上,神色匆忙得像是有什麼事快等不及了。
似想到什麼,他在躍出一丈後突然回首,丟下一句——
「別再像賊一樣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然後又飛身而縱地消失在他面前。
掌心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的葉半月露出妒恨交加的陰沉神情,他並非全然落於下風,這些年發狠的習些旁門左道武學,功力早就不在修羅之下,互在伯仲之間,不過若無萬全準備他不會出手。
另一方面也是顧及另一人的感受,在他心中,沒有人比他所愛的女子更重要,為了她,他可以暫時拋下屈辱,不讓她落淚。
「半月,你能幫我殺了他嗎?」
一聲輕似鬼魅的女音如絲一揚,驟地回頭的葉半月驚地瞠大眼,撩發蓋住左眼的胎疤。
「你要我殺了修羅?」這是她的本意嗎?為什麼他竟感到悲傷。
暗香幽至,一張帶著哀傷的絕美容顏迎著冷風。「我想殺了他。」
槁素的黑衣襯著蒼白臉色,顯得憔悴萬分,纖腰裊裊的梁玉紫看來一臉病態,弱不勝衣地由風中走來,美麗的容貌上少了一絲艷色。
千發老人過世之後,她便承繼其父之位,當起殺手組織「闇」的頭兒,以一名弱質女流之姿統御旗下近百名殺手。
其實她並不像外表柔弱,以女子之身習得父親七成武學,在江湖上算是厲害人物,出手狠毒而不留情,曾有殺手想叛逃她祭出殺一儆猴的手段,從此沒人敢心生二意。
唯獨栽在「情」字當中,她最愛的人,同時也是最恨之入骨的人,剛烈的愛如今有如崩山的雪峰,一傾而下洩如洪流。
「你捨得了嗎?」他苦澀的問。
淚,順頰而下。
梁玉紫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她將手揚高,指向已沉的月。「因為捉不到更想捉住,即便是鏡花水月也難叫自己死心。」意思是捨不得。
他咬了咬牙,「恭主,我去殺了他吧!」心痛是一時的,時間會忘記一切。
她實在太傻了,愛得毫無尊嚴。葉半月為她的癡傻感到不值,既痛心又憤怒。
她歎了口氣,終究是忍不下心。「聽說他身邊多了一位異常得他重視的少年,你去查查他的底,若有不妥就除了他,不用再向我請示。」必要時,她也能心如羅剎。
淡眉一掃的梁玉紫眸中迸射出似冰冷意,除了她所在意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是可以犧牲的棋子,冷漠得像食人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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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晚上不睡跑出去做賊實在很不應該,你想想別人睡到一半被你吵醒有多痛苦呀!還要睡不睡的大喊有賊,你怎麼偷得下去?」
如訴如怨的嬌嗔像是一張張開的銀網,網住乍然一驚的心,蒙著面的黑影全身僵直,大氣不吭地抿緊雙唇,不發聲響地盯著似在說夢話的瘦小身影。
風怒雷自認為已夠小心謹慎了,足音細微不驚動任何人,雖稱不上輕功絕頂,但一般沒習過武的平民百姓,斷無可能聽見他移動的步伐。
而這個有床不睡的小子卻趴在他房裡的桌台,兩眼緊閉似在酣睡,到底是真睡還是假睡,叫人全然猜不透。
「大哥,背著劍出門很危險,你的性子躁又不得人緣,萬一人家認為你是江洋大盜而砍你幾刀,那不是很划不來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呀!你要謹記在心。」啊~~腰好酸,趴著睡的確非良策,骨頭都僵硬了。
打了哈欠伸伸懶腰,揉著眼睛的瓶兒拉住飄過身邊的長衫,呵呵笑地像是捉住小偷了,讓他再也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