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怕眼中感動的淚水奪眶而出,他趕緊離開了。
門才關上,歐陽青往後放鬆的靠向椅背,用手覆住了眼,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老實說,自從被那個聒噪的女人叨念過幾次之後,他發現自己的確欠木叔一句──謝謝。
從小一直在照顧他的,其實就是木叔,雖然他不怎麼黏人,自小就十分獨立,但無論如何他也算是木叔一手帶大的,父母去國的這四年來,他的生活起居、一切雜事,更都是木叔在替他打點。
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會真正關心他,大概就只有木叔而已,與其說他是管家,木叔更像是一位真心待他的長輩,他的確不該擺臉色給他看。
呵,老天,他竟然承認那小笨蛋說的是對的。
歐陽青閉著眼微扯嘴角,沒來由地想起她昨天主動投懷送抱,在他左臉印下的一吻。撫著左頰,他的思緒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打轉。
昨天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因為聽到她要黃柔叫她小菱姊姊。菱角的菱,夏天在蓮花底下成長得又香又甜又好吃的菱角,這是她對黃柔的解釋,讓他如今想起,都還會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又香、又甜、又好吃,呵,大概只有她才會這麼形容自己。
這兩天下來,她對他的影響力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又加深了些,那讓他有些不安,也有些困惑。
就拿這兩個小孩子的事情來說好了,要是在一星期前,他是不會管他們的死活的,頂多是報警處理後就撒手不管,哪裡還會去收養兩個小蘿蔔頭。但他昨天一看到她渴求的眼神,不知為何,就是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最後,他也只好自認倒楣,當作是做善事。
所幸他今日看了孤兒院送來的資料,發現黑漠軍這孩子資質不錯,是個可造之材,是以打算培養他當自己的得力助手,也不算是做賠本生意。
這都還只是小事,讓他不安的是,對於她,也許是從來不曾有過這樣奇怪的感受,所以教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去適應,也不曉得該拿她如何是好。
如果她是人也就罷了,偏偏她是個幽靈,這樣子的情況更是教他有些煩躁,再者,她似乎還不是個正常的幽靈,她有不少地方和一般靈體不一樣。
他第一次看到靈魂會被風吹著跑,且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起一般鬼靈拿不動的東西,再者她非但不怕陽光,據她所說,她還能感覺得到冷熱。
還有,她能輕而易舉的碰到他或其他人而不會穿透過去,他這兩天觸碰到她時,甚至還能感覺到她那透明身軀傳來微溫,也能感覺到那水滑肌膚細膩溫潤的觸感,似乎……有太多地方不合常理。
他再次吐出一口長長的悶氣,看來,的確有帶她去見風琴的必要。
今天是春假的最後一天,明天帶她到學校去,也許風琴能對她的情況說出個所以然來……
※ ※ ※
「哇,你上學還有轎車接送喔,真是好命,哪像我以前上學的時候,還要一大早爬起來擠公車。」
「啊,你看、你看,杜鵑花耶,開得好漂亮喔。」她拍著他的肩膀,硬要他看向車窗外,路旁開滿了杜鵑花。
咦?不過,現在不是夏天了嗎?怎麼杜鵑還開得這麼茂盛呀?
她腦中的疑問還沒來得及釐清,眼睛又瞄到一隻翩翩飛舞的蘭尾鳳蝶,立刻將疑問拋到九霄雲外,又拉著歐陽青直要他看,「歐陽、歐陽,你看,好大的蝴蝶喔!」
歐陽青看著她燦爛的笑容、聽著她驚奇的聲音,不曉得她到底在興奮什麼。「你以前沒看過嗎?」
「啥?」林菱回過頭來,「喔,有啊,我當然有看過,可是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啦,老爸、老媽上次帶我到陽明山賞花是五年前的事,後來他們倆越來越忙,我就沒再來過了……」說到後來,她臉上浮現落寞的神情。
前兩天她本想下山回家去看看老爸、老媽的,但又怕自己看到他們就會不想離開,想想歐陽青之前說得也很對,她都已經死了,回去見親人只是徒增傷心,要是在家裡作亂,又怕讓爸媽胡思亂想,更添悲意。
所以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算了,這才強忍下來,但是一想到雙親,她心裡還是好難過,難過自己生前沒對他們孝順點,到頭來還要白髮人來送黑髮人……
又來了。歐陽青看著她有些鬱鬱的表情,心頭又湧現奇怪的感受,他不自在的撇過頭看向另一方。
車窗外景物飛逝,兩人一人一邊默然無語,林菱想起老爸和老媽,心情不覺變得沉重,臉上笑容不再,只是趴在窗戶旁,望著飛逝的街景發呆。
沒多久,風雲高中就到了。
下車之後,林菱才因好奇心而恢復以往的活力,她懶得飄浮,便攀在歐陽青的頸項上,好奇地東張西望,「歐陽,我好像來過這裡耶。」
「是嗎?」他走上通往教室的楓林大道,正在想著別的事情,隨口敷衍她。
「真的,這地方好眼熟喔,我以前一定來過。」她看看附近的景物,突然說道:「前面那個山坡之後有一棟白色的建築物,左邊還有一棵很高大的聖誕紅,對不對?」
歐陽青一愣,「你怎麼知道?」
「所以我就說我來過嘛。」她嘟著小嘴說,眼角瞄到旁邊有些女生一直偷看這邊,忍不住疑惑的問:「歐陽,她們是不是像柔兒一樣看得到我啊?」
「誰說的?」
「哪,你看她們。」林菱拍拍他的左肩,要他看左邊頻頻看向這裡還竊竊私語的三個女孩。
歐陽青才稍一轉頭,就忍不住皺眉,因為那三個女孩正推來擠去的,最前面的那個手上則拿著一個綁著紫色蝴蝶結的小盒子。
「快去啊,去啊……」後面兩個小小聲的鼓勵她,把前面那個女生硬推過來。
「不要啦……」那女孩話才說完就發現歐陽青在看這邊,一張俏臉驀然紅了起來,被同伴一推,她向前踉蹌了一下,只好硬著頭皮害羞的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