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嗎?」若記得他們第一次的相會,他和她的距離是不是就不會那麼遠?
「嗯……」她只能螓首低垂地點頭。她多希望她真的沒有記起……
他朝她伸出手,她以為他要握她的手,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他卻是抽走她手中的奏章,幫她整理。她咬唇,分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因碰觸不到他而感到失落。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眼光看他,她連自己的心都厘不清了……這種煎熬讓她好想哭。
「都叫你別心急了,累垮自己反而幫不了百姓。」他頓了下,才又開口:「不是有護衛會幫你嗎?」
「嗯,孫澤是風大哥派來的幫手,他能文會武幫我很多忙,你想見他嗎?我叫他進來好不好?」抓到了話題,她急忙接話。她怕再繼續和他獨處下去,她會忍不住又依賴起他的體貼,也怕她痛苦的心思,會被他發現。只想隨便拉一個人進來的她,完全忘了讓沒有官職的護衛進議事堂是於禮不合的。
將她急切的神情解讀為急欲引薦心上人的迫不及待,南宮旭下顎繃緊,當年沒捉住她手的強烈懊悔,瀰漫心頭。
他會再次地失去她,是吧?第一次是失去她的人,好不容易失而復得,如今,失去的是她的心,永遠的。
一思及此,他譏誚一笑。他憑什麼說失去?他從來不曾擁有過,不是嗎?
強壓下內心的洶湧波濤,他坐到她身旁的位置。「好,讓我見見他。」
「嗯!」曲拂柳如釋重負,立刻跑了出去,沒多久,帶著一名男子回來。
「參見幻王。」孫澤一進來,立刻行禮。
「起。」南宮旭示意他起身,精銳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打量。
相貌堂堂,正氣凜然,強健的體魄看得出長年習武的底子,若她真愛上這樣的男子,他該為她感到高興,但為何心裡的煩躁,激動得讓他無法抑壓?
「這些日子都靠孫大哥幫我,他文武全才又聰明,帶我巡視領地早出晚歸也不嫌累,幸好孫大哥還沒成家,不然打擾到他的生活,我一定會很內疚。」她拚命找話講,沒留意到他的眼神因她連番的讚揚變得越來越深沉。
原來近水樓台是不變的法則,是他造成這樣的局面,將她往外推,讓他們兩人朝夕相處,取代了他原來的位置!
隱於袖下的掌緊握成拳,抿緊的唇透露出他的掙扎。他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但他憎自己的無私!若他不放她出宮,這人不會有機會乘虛而入。
「地王過獎了。」站在一旁的孫澤自謙,又忍不住因她在幻王面前替他美言而驕傲。
「才沒有。」曲拂柳笑道。「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夠了!南宮旭倏地站起,滿腔怒火卻又無處發洩。再繼續讓他們在面前打情罵俏,他怕會控制不了自己。
「孫澤,做好你守護的職責。」看著她的麗容,他的心一陣刺痛,她的眼神,卻是停在他人身上。「護送地王回府吧。」斂回視線,他走出議事堂。
孫澤還來不及回應,人已快步離去。難得有機會見到幻王讓他緊張又興奮,卻不知自己莫名其妙竟成了對方的假想敵。「地王,我幫您收東西吧!」
「嗯。」曲拂柳輕應一聲,沒有回頭,只是怔怔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淚湧上了眼,她咬唇忍住,硬是逼了回去,不敢讓孫澤發現。
想看他,她今天卻只忙著躲避,原本令人期待的一月一會,在真相揭曉之後,成了種恐懼。減少和他相處的機會,她要復仇成功的機會也會變得困難許多吧?她無法拒絕徐伯伯,所以她只能用這種方式,和他拉出距離,讓他對她不再那麼沒有防備。
但她還是好想看他,這強烈的念頭成了種殘忍的折磨。
她只能自欺欺人地,希望下手的那天永遠不要來臨。
*** *** ***
這些日子的早朝,議事堂一直被沈窒氣氛籠罩。
每次退朝後,眾大臣都七嘴八舌地討論,卻討論不出個所以然。怪了,沒見幻王發怒,也沒聽到最近有什麼天災人禍發生,但就是有股無形的力量,壓得大家全都喘不過氣。
然而,在見識到五天前所發生的場面,他們才發現,之前那些都只能算是小意思罷了。
事情起源於有個朝臣上奏,說地王領土最近有民心浮動的現象,建議朝廷能多加防備;馬上,有另一位逢迎的大臣也接著開口,說當年的叛變也是由地王帶頭,不得不防——語音未落,幻王瞬間沉下的嚴厲神情,已嚇得眾人打從骨子裡冒起冷意。
「本王不想再聽到任何詆毀四方界王的話。」拋下這句,南宮旭宣佈退朝離開。
雖然沒有怒聲咆哮,但那像是將氣溫凍結的表情,把大夥兒全震懾住了。直到人已去得遠了,議事堂裡仍一片寂靜。
隔了好一陣子,有人軟腿跪坐在地,有人吐了口大氣,交頭接耳的聲響才嗡嗡地傳了出來,得到了一個結論——幻王和界王們的交情太好,這不是個好現象。
眾大臣費神苦思,不斷私會討論,最後終於得到一致的共識,他們信心滿滿,打算在今天將所有的問題一併做個解決。
南宮旭坐在上位,看著底下一雙雙晶亮異常的眼,他知道,有陰謀在醞釀著。他故意不問,冷眼看著他們弄什麼玄虛。
果然,議事告一段落,朝臣們互使眼色,列首的大臣站了出來——
「啟稟王上,如今四位界王都已歸位,各自領地統治也都步上正軌,國泰民安,卻有一事依然令百姓們感到遺憾。」
除了婚事,還能有哪件事?南宮旭噙著若有似無的笑,視線淡淡地掃過眾人,仍靜默不語。
「臣等以為王該為大婚著想,不能再讓王后的位置空置。」如他所料,他們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