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本王會再和風王商議。」手一抬,表示話題到此為止,亦暗示了他和風王交情匪淺」。
以往可輕易打發,然而今天他們有備而來,立刻有同僚上前支援——
「風王的意見臣等會兒再派人詢問,今日主要是求問王的意見。」
「臣等明白王是以國事為重,但如能完成大婚,才是眾百姓的期望。」
「臣等一直都在盡心留意皇后的最佳人選,上自官宦世家,下至家世清白的百姓,只要有足夠資格母儀天下,全都列入名冊,只等王欽點,即可完婚。」
像套好招似的,連番上奏接得恰到好處。南宮旭眉一擰,正想打斷,其中一名臣子的話拉住他的注意力——
「但臣等突然發覺,這樣的眼界過於陝隘。」
「……什麼意思?」南宮旭總算開口。
他的回應振奮了朝臣的精神,更加侃侃而談。
「雖然幻國在王的治理下堪稱太平盛世,但如能藉由大婚更加鞏固王的權勢,將是一箭雙鵰的大好時機。」
「且最近四方界王的勢力過焰,尤以最近繼任的地王為最,偏偏地王所治理的領地又是幻國最富庶的一塊,一旦拉攏不了地王的心,對幻國影響甚鉅。」
他們居然又將話題繞回前幾天的質疑上!南宮旭面無表情,然而全身散發的不悅氣勢,已明顯繚繞到底下眾人。
「四方界王對本王的忠心,無庸置疑。」沈冷的聲調,讓朝臣們差點說不下去。
「這、這當、當然。」負責接下一段的人嚇得結巴,感受到同僚們催促的目光,還是硬著頭皮續道:「但百姓把界王的重要性放在幻王的前頭,這不是好現象。這狀況尤以地王領地的狀況最明顯……當然……這並不一定是地王操弄的啦……」瞬間冷厲的目光讓他雙腳發顫,趕緊補上這句。
「因此臣等以為,王后的最佳人選,不能只局限在一般姑娘,而是能把這兩個首要問題一次做個解決。」
南宮旭怔了下,詫異的視線在他們臉上掠過。敏銳如他,輕易從他們冗詞連篇的話裡聽出要點——他們要他娶了拂柳!
「要如何解決?」他不動聲色地詢問。
「如果王娶了地王,所有的事將皆大歡喜。」若兩人感情好,百姓將會愛屋及烏,將幻王和地王放在同一地位;若兩人交惡,至少可以就近監視地王,不讓她有任何叛變的機會。
南宮旭抿唇不語,濃眉因沉吟而聚攏。
他沒想到,朝臣們竟會得出這個結論。
自古以來,幻王與界王通婚的例子極少,但依然有前例可循。他們的提議並非驚世駭俗,只是,那像是被人挖出了他隱藏於心的渴望,讓他驀地心驚。
他想,想順水推舟,將她留在身邊,但她肯嗎?
「這個問題再議。」
「臣等以為,這是最眾望所歸的人選。」這次他們似乎是鐵了心不讓他拖延,窮追猛打。
「只要王下旨,地王是不能違抗的。」
「若不盡快完婚,臣等擔心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腦海中浮現那日在議事堂裡,她滔滔不絕讚揚另一名男子的神情,他的心猛地一抽。當年的失之交臂,他失去她十三年,而今他若再放手,是否他將再沒有機會擁有她?
不為過吧?他只是順應民意徵詢她的意見,不為過吧?永遠失去她的恐懼動搖他的理智,南宮旭握緊拳,卻抑不住浮動的心。
「王……」底下的人詞窮了,和同僚們沮喪對望。
這一次又失敗了,王的大婚,地王富庶的領地,還有以為能就此斷絕王和風王的曖昧關係,都失敗了……
然而,下一刻,平穩揚起的嗓音,卻鼓舞了所有士氣,宛如天籟——
「本王會派人徵詢地王的意思,退朝。」
第六章
下了馬車,曲拂柳看著眼前的府邸,那尊貴堂皇的樑柱雕飾,就像她擁有的稱號,沉重地壓制著她。
她不想回來,因為只要待在府裡,就表示徐伯伯可以輕易找到她,每次他總是興致勃勃地報備他又拉攏了多少民心,又在領地各處成功安排了人馬,然後,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等待她的回應。
只要她稍有遲疑,或是言詞略微偏向幻王,他就會氣得面紅耳赤。他不咆哮謾罵,只用痛心疾首的言辭,讓她羞慚得無地自容。
所以她總是拉著孫澤往外跑,用盡任何理由減少待在府裡的時間,不到天黑不會進門。
今天,在外頭的她卻被府裡的人硬是請了回來,因宮裡派來使者。
站在台階前,曲拂柳的腳步,一直邁不出去。
只要一想到他,就讓她的心情更加沉重。她貪戀地想留住和他的點點滴滴,卻又矛盾地想將他摒除在生命之外。得知他派來使者,讓她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地王,您不進去?」孫澤喚回她的神智。
「嗯……」她輕應一聲,低歎口氣,只得進府。
才一走進大廳,等候多時的使者立即上前恭迎——
「參見地王,這是幻王給您的信函,請過目。」使者雙手奉上卷軸。
「辛苦您了。」曲拂柳接過,見使者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愣了下。「我必須當場看嗎?」
「是的,幻王吩咐必須帶回您的答覆。」使者掩不住興奮。雖然沒膽大到偷看,但他才接了命令,都還沒出宮,消息靈通的大臣們就紛紛前來關切,暗指的話語讓他不太費力就已猜到裡面的內容是什麼。
答覆?他要問她什麼?曲拂柳咬唇,心因忐忑跳得飛快。她略定心神,拉開卷軸上的綁線,一攤開,熟悉的剛健字跡映入眼簾,心才因懷念而微微溫暖,立即又被上頭的字句凝住跳動——他要娶她為後!
像有只無形的手瞬間緊攫了她的心,她無法呼吸,手不住發顫,顫得卷軸失手滑落都不自覺。
「地王,您還好吧!」見她臉色白得嚇人,孫澤上前詢問。
那聲關懷她完全無法聽進耳裡,曲拂柳搗唇,全身血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