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靈明白四季夫人的擔憂,便安慰道:「嬤嬤不要想那麼多,也許是我的棋風不同於其他人,夏姑娘一時難適應。」
說到這兒,她的腦袋裡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要不,讓我來頂替小夏一陣子,先替四季樓的『棋藝花娘』造造勢?」
「你?!」她大膽的建議嚇得四季夫人面色一變。「不——」
「我怎麼啦?」子靈不服氣地打斷她的話,站起身原地轉了一圈,裙擺旋出美麗的弧形,單薄的夏裝勾勒出她曼妙動人的曲線。「我不夠美嗎?」
「不,小姐的美超過樓裡最紅的姑娘。」四季夫人由衷地說,深知小姐超越所有姑娘的美麗就在於她渾然天成的清純和靈氣。
「我棋藝不精嗎?」慧黠的黑瞳閃亮。
「小姐的棋藝沒人能比。」
「我沒有吸引力嗎?」豐潤的紅唇噘起。
「小姐的魅力無人能擋。」
「那,我為什麼不能頂替小夏呢?」俏皮的長睫毛頻頻扇動。
「這……」四季夫人無言,皺著眉頭消化著她乍然提出的建議,終於眉頭一鬆,興奮又擔憂地說:「小姐棋藝高超,絕對難逢敵手;而小夏又可藉小姐開場之機適應環境……只是,東家會同意嗎?」
子靈最初對這個隨口而出的想法只是覺得好玩,可進而一想,有何不可呢?
以她這大半年四處找人對弈的戰況來看,她自信自己棋技不差。雖說前來妓院尋歡作樂的人泰半是花花公子,棋力絕對不足為懼,但她知道一旦以棋技掛牌,來找她的人就不僅僅是尋花問柳的浪蕩客,還會有真正的棋壇高手,那她不是就可免除四處找人對弈的辛苦,又得到與高手對弈增進棋藝的機會?而且,還可以藉機探查商機,看看是否棋藝花娘真的能給妓院帶來好生意。
於是她堅定地對四季夫人說:「我會去說服我爹娘,只要明白我沒有危險,他們是不會反對的。」
誰知才說完這番話,俞家專管茶樓妓院的少東家俞子泰聽說妹妹跑到妓院,便一路追來了。在得知妹妹的計畫後,立即表示反對,並訓斥道:「你是把自己當花娘了嗎?」
子靈立刻頂撞道:「亂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才一進門就聽說你找小夏比棋藝,現在又聽你的這個鬼計畫,你想都不要想!」說著,他的眼睛轉向吶吶無語的四季夫人。「你還是趕緊調教你的姑娘吧,子靈的這個主意行不通!」
面對為人一向嚴厲的少東家,四季夫人雖然對小姐的棋藝和建議都十分期待與動心,卻也不敢多說,只能點點頭,看著他把滿臉不悅的小姐帶走了。
*** *** ***
「為何不行?我只是坐在那裡下棋,沒有人能贏我,也沒有人能傷害我!」子靈走在路上還努力地為自己爭取機會,可她的哥哥沒耐心聽她說完。
「我說不行就不行。」俞子泰乾脆地回絕她,對守在門口的丫鬟說:「芹芬,你坐小姐的車,小姐跟我走,咱們回去吧。」
馬車裡,俞子泰耐心地跟子靈講道理,可她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麼,只是專心地想著自己的提議,而且越想越覺得那是一個好主意!
家人都知道她最喜歡的事就是下棋。可是因為是女人,要想求得高手跟她對弈都難如上青天。如今藉著「棋藝花娘」的名號開門迎客,終於有了坐等高手上門、在棋盤上力克群雄的好機會,她如何能夠放過?何況,她相信自己出馬應付客人,也能對家業有所幫助。
「小賴皮,我說了半天,你聽進去沒有?」俞子泰見自己對她私自跑來妓院一事說了半天,她卻始終不語,不由提高了音調。
「有,當然有。」雖然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子靈還是很肯定地點頭。
「但願如此。」俞子泰顯然不太相信她的話。他輕點她的腦門兒,皺眉道:「都不知道你這個小腦袋瓜子裡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什麼東西?」
「當然是琢磨好主意呀!」子靈秀氣的眉目一揚,快樂地回答他。
俞子泰扯扯她的髮辮。「除了餿主意,你能有什麼好主意?」
「等著瞧!」她神秘地笑笑,望向窗外。
這時,太陽的半張臉已經掩映在了山後,天邊一片晚霞將通惠河映照得五彩斑斕。
從記事起,她就愛圍棋,雖然最初爹爹總是隨著她的性子,讓她與受邀而來的客人對弈。可遺憾的是,隨著她棋藝的提高,願意到俞府下棋的人越來越少。想想看,能入俞府的棋手會是默默無聞的嗎?當然不是,因此這些棋藝不弱的棋手害怕輸給俞家十來歲的小丫頭壞了名聲,便都不再來了。
沒人來下棋,俞老爺和哥哥們無所謂,反正有他們可以陪她下棋,卻不知她與他們下棋越來越不過癮。跟棋藝差太遠的人下棋,就算贏了,她也沒太多樂趣。
為了尋找對手,她開始偷偷往外跑。家人發現她常出去一玩就是一天,每次查問她只說是去市集玩了,直到有一次車伕抵不住了,才說了實話。
當家人得知她居然是女扮男裝到別人的棋場下彩棋時,都是又驚又怒。可是經不住她的眼淚,最後俞老爺同意她可隨哥哥出去在自家茶樓內開設的棋場下棋,但規定她不得再易男裝,並不許收取任何綵頭。
得到出外弈棋許可的她什麼都答應。此後,在與人較量的過程中,她更加磨礪了棋技。可是,她最大的願望是能與皇帝身邊的「大內高手」一較高低,可惜身為平民女子,這樣的機會十分渺茫。
她知道四季樓的客人本來就不乏來自宮中的達官顯貴,如今小夏姑娘以棋技招攬生意,說不定真能將宮裡陪皇上下棋的高手請來!這樣能與高手一爭長短,又能幫助家裡招攬生意,家人怎麼可能阻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