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片逐漸消褪的晚霞,她信心滿懷,她一定要說服家人,讓他們知道,不光他們有理想抱負,她,他們口中的小丫頭、小寶貝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那就是會盡天下棋壇高手,讓自己的棋藝更上層樓!
不過,她不打算現在就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三哥聽,她要等回到家,當著爹爹和所有哥哥們的面宣佈她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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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馬車駛進高大的俞府時,天已經黑了。
克制著焦躁和激動的心情,子靈等到了晚飯後,看著哥哥們像往常那樣跟隨爹爹進了大書房,她對一直想跟她說話的娘和大嫂擺擺手,然後尾隨在哥哥們身後。
見她在門口探頭探腦,俞老爺笑著招呼她。「靈兒,進來吧。瞧你今晚都沒好好吃飯,是不是有心事?」
「是……是有心事。」爹爹的笑容給了她勇氣,她急忙說出自己的主意。
可沒等她把意思完全說明白,就遭到眾人一致地反對。
「胡鬧!我俞萬開的心肝寶貝去做青樓藝妓?簡直是胡鬧!」
爹爹的笑容消失了,還對她吹鬍子瞪眼,讓子靈僵立當場。
「難道你不知道四季樓是什麼地方嗎?」大哥溫柔但顯然不贊同地看著她。
二哥則走過來用手摸著她的額頭,連聲驚呼。「天哪,你是不是病了?怎麼說起這等胡話?」
「你瘋了,竟琢磨出這麼個餿主意?」三哥俞子泰也質疑她。
「都是你,幹嘛帶她去那種地方?」二哥立刻將責怪的目光掃向俞子泰。
「就是,那些地方就不該讓她去。」大哥也毫不含糊地埋怨三弟。似乎所有的過錯都不是出自小妹,而是因別人的失誤所造成。
俞子泰連忙辯解:「她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連爹爹都由著她到處去。」
「爹爹,咱們得好好管管靈兒,她不小了。」
「夠了!」聽到哥哥們彷彿她不在似地議論著她,子靈氣極了,不由吼著:「你們誰都不許說話,聽我先說完!」
書房裡立刻安靜了,四雙她再熟悉不過的眼睛同時吃驚地看著她。這是她第一次對他們大吼大叫,看到這樣的效果,她既滿意也有點不安。
「大哥說的不錯,我不小了。」她放緩聲音,看著爹爹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沒有在胡鬧。」
俞萬開對兒女們說:「都坐下吧。」
子靈走到爹爹身旁的矮腳凳上坐下,雙手支在爹爹膝上說:「我要下棋,這次是個好機會,既可為四季樓贏得名利,也可讓我會會高手磨礪棋藝。」
「可那裡是妓院,客人進門不外為尋美色,你若去了誰知會發生什麼事呢?」俞萬開憂心忡忡地想說服她。「我們不讓你去,是想保護你啊,女兒!」
「我知道爹娘和哥哥們愛我,可是我喜歡下棋,小夏的場子是為棋局而開,客人定是為較量棋技而來,絕非為女色,否則他不必耗損心力應對棋局。再說要想佔我便宜就得贏了我的棋,爹爹難道對女兒的棋技沒有信心嗎?」
「那倒不是。」說到她的棋技,俞萬開臉上有了笑容。「爹爹相信你能贏。可是四季樓的生意得讓她們自己考慮……」
「不對,四季樓是咱們家的生意,得咱們自個兒考慮!」子靈打斷爹爹的話,竭力說服道。「如今京城裡的妓院多如過江之鯽,各樓各院都在想方設法留住客人,四藝花娘的點子不錯,當各位花娘掛牌之際,定會有文人雅士、各方高手慕名前來。可是,如果一開場小夏就有負眾望,那不僅四季夫人的初衷被毀,就連四季樓以往的好名聲也會受到牽連。乘興而來的客人中雖有寬厚之人,但也有挑剔之客。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四季樓的生意只怕會一落千丈!」
她這番話雖說是為了達到她自己的目的,但也說中了俞家男人的隱憂。
四季樓是京城一流妓院,有門面有聲譽,其中花魁大都才貌俱佳。來往客人多是王公貴胄、文人騷客,就連朝廷要人也常來此聚會飲樂。如今以四藝花娘做綵頭吸引貴客上門,就得貨真價實,讓客人們來了能留,留了能滿足。可如果「四藝不藝」,名不符實,那四季樓的聲譽必將受到影響,這是他們都擔心的。
看出爹爹和哥哥們被自己說動了,子靈打鐵趁熱道:「讓我去,既可免除我四處找尋高手對弈的辛苦,還可以試試看是否有才藝的姑娘能為四季樓帶來好生意。要知道,四季樓後院還養著一班學藝的女孩呢。」
見她鐵了心要那麼做,俞家男人們都知道難以阻止,與其讓她私自去冒險,還不如在家人的關注下來安排。但俞萬開還是不放心。「可是你的身份……」
「我們不會讓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我就是小夏。」
「萬一有人認出你呢?」
「不會的,想想看到四季樓那樣的一流妓院尋歡作樂的人都是誰?絕對不會是平日出入茶樓棋場的士子遊客。」見爹爹仍在猶豫,她又說:「我通常進出宅子總是在馬車裡,出門也只逗留在哥哥們的店舖內,對弈時從不報家門,不留名姓,因此就算與曾經交過手的棋手相逢,對方也只會將我當作為了謀生而淪落風塵的棋藝花娘。再說,誰會將梳著雙垂髻、素面朝天的我,跟四季樓那個雲鬢翠鬟、塗脂抹粉的小夏姑娘看作同一人呢?所以,你們放心,絕對不會有人認出我。」
子靈將她十七年來最拿手的軟磨硬泡功夫發揮到了極致,對她的保護欲極強的父兄們終於被說服,同意她去玩幾天,不過七夕前必須回家。
見自己得到了十多天的弈棋機會,她爽快的同意了。七夕之夜按傳統,她必須跟隨家中女眷到御河橋畔點河燈,在月下燒香,求織女賜予聰慧的心和靈巧的手,她不想錯過那麼好玩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