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胖子無限惋惜的歎口氣。「我曾經從軟轎簾縫裡有過那麼驚鴻一瞥,那方家小姐長得可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被這聲名狼藉的元琰貝勒一搞,怕不把名聲都給壞了?!」
「這京城裡還有幾個好人家的姑娘沒被他沾染過?」芝麻眼男挑挑眉。
「可不是嗎?!簡直是造孽啊!」胖子義憤填膺的搖搖頭。
「誰教咱們不是生在富貴人家,更不是什麼銜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兒,沒這等好運。」芝麻眼男說起話來酸不溜丟。
「可不是,這就叫老天爺不長眼。」
「沒錯!」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絲毫沒有察覺不遠處一雙赤紅的怒目正狠瞪著他們。
「貝勒爺,您聽聽,那胖子跟芝麻眼男光天化日下在搬弄您的是非,讓我好好去教訓他們一頓。」一旁僕從模樣的小伙子撩起袖子就要衝上去。
「夠了,小祿子。」端坐桌前的偉岸男子氣定神閒地喊住他。「他們說的全是事實,你跟人家生什麼氣?」漫不經心的黑眸好笑地睨他一眼。
「可是,在人後搬弄是非、說長道短就是不對。」小祿子護主心切,怎忍得下這口氣。
「我人就坐在這裡,他們也沒背著我。」男子閒適地啜了口茶,碧螺春的香氣緩緩沁入口中。
「貝勒爺,您未免也太好欺負了吧?!」小祿子忿忿不平。
好欺負?他?!
伊爾根覺羅·元琰挑了挑眉,兀地勾起一道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不動聲色地拿起碟裡的一顆花生,指尖輕鬆一挑,不遠處立刻傳來一聲痛呼。
「唉喲,好疼,誰打我?!」
小祿子愣了下,轉頭看那芝麻眼男正狼狽抱頭鬼叫。
收回目光看了眼若無其事的主子,小祿子忍不住竊笑,終於吐了一口怨氣,他就知道貝勒爺不是好惹的!
「小祿子,你可聽過碧螺春的傳說?」啜了口茶,元琰突然問道。
「回貝勒爺,奴才沒聽過。」小祿子搖搖頭。
「傳說江蘇太湖有個叫碧螺的姑娘,愛上一個小伙子,這小伙子為了碧螺與惡龍搏鬥了七天七夜。」
「然後呢?」這傳奇的故事,顯然也挑起了小祿子的好奇心。
微微一笑,元琰繼續往下說道:「最後小伙子筋疲力盡昏倒在血泊中,碧螺為了報答小伙子的救命之恩親自照料他,可這小伙子的傷勢一天天惡化,直到碧螺在不經意中發現一棵小茶樹,便採摘了一把嫩梢泡給愛人喝,小伙子喝了這茶,病居然一天天好起來,可惜碧螺這姑娘卻累倒了,再也沒有醒過來……後來人們就把這種名貴的茶葉取名為『碧螺春』。」
「好淒美的故事。」小祿子滿懷的憤慨立刻被惆悵取代。
「淒美?你這蠢腦袋在想些什麼?」元琰忍不住仰頭大笑。「若有機會我倒想瞧瞧那叫碧螺的姑娘長得什麼模樣,怎會為了區區一個凡夫俗子連命都賠上了。」
「貝勒爺,我想,這或許就是人家常說的『愛』吧!」小祿子臉上有種敬畏的神情。
「愛?」元琰睥睨的輕哼一聲。「這東西值多少銀兩?恐怕是用來騙傻子的東西。」
「這位爺兒,您要不要聽一段小曲兒?」
突然間,身旁傳來一個清亮軟嫩的聲音,轉頭一看,是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姑娘,唇紅齒白,模樣十分清麗。
「一段曲兒只要三文錢。」走唱姑娘笑吟吟的說道。
元琰放下茶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笑容,暗自驚歎。像!真像!
他的眼神炙熱而大膽,看得原本落落大方的走唱姑娘都羞了起來,跑唱閱歷豐富的她,可從來沒被這麼俊逸好看的男人給盯著不放過。
「這位爺兒,您淨盯著奴家瞧,這曲兒是聽還是不聽?」走唱姑娘嬌嗔道,連聲音都媚了幾分。
「聽,當然聽!」元琰爽快的點頭。
「那奴家獻醜了。」含笑微微一福身,走唱姑娘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起小曲兒來。
這走唱姑娘身形嬌小玲瓏,唱起曲子卻是中氣十足、情感豐富,一首「秋涼」唱得婉轉動聽,扣人心弦。
這走唱姑娘的笑容實在像極了「她」,若「她」真存在這世上,或許也有如此嬌柔動聽的聲音吧?!
眼前清麗的臉龐,一下子彷彿幻化成那個,不曾移動、不曾言語,始終含著抹淺淺微笑,凝視著他、靜靜等待著他的人兒。
是的,他的「她」只是一幅畫,一幅據說以睿親王府五歲就失蹤的詠寧格格,幼時的輪廓為底子的美人圖。
月前他意外在畫商那兒見到這幅畫,第一眼就被畫中那美得幾乎不可能真實存在人間的人兒給攝走了呼吸。
巧奪天工的畫工像是賦予了畫中人生命,白裡透紅的肌膚、靈動純淨的眼神幾近真實,一頭垂放肩頭烏黑如瀑般的髮絲,讓人忍不住想觸摸,看它是否真如看起來那般光滑柔順,他甚至覺得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尤其是女子唇邊那抹如湖水般輕漾的笑,有種勾動人心卻又無邪的天真,讓人不由自主被「她」撩動心魂。
「她」的美不在於驚世的容貌,而是那股恬靜無憂的氣息,讓他不惜重金把這幅畫買下來。
「爺兒?」走唱姑娘的聲音拉回元琰的思緒。
「怎麼不唱了?」元琰蹙起眉。
「貝勒爺,唱完了!」小祿子附在耳邊悄聲說道。
「是嗎?」元琰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很快又恢復一貫的瀟灑笑容。「你叫什麼名字?」
「回爺兒,奴家叫青蘿。」
「青蘿?」元琰輕聲念著她的名字,嘴邊緩緩勾起一抹笑。「小祿子。」使了記眼色,早已司空見慣的小祿子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
青蘿接過銀票一看,差點沒嚇到腿軟。
「爺兒,您弄錯了,一首曲只要三文錢。」青蘿手抖得像是銀票會燙人似的。
「沒弄錯,這是給你的見面禮!」這對出手闊綽的元琰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