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樓下充做餐廳的門面,就看見黑壓壓的一群人。
咦,今天有團體客人嗎?
仔細一看,不對,全都是街坊鄰居,而且一個個都圍著方曜久……方曜久?!
她把視線定在他身上,只見他渾身濕透,濃密的發不斷地淌落水滴。
他怎麼還在這裡?他不是昨天就下山了?
「乃冬,去找幾件你爸的衣服下來,曜久渾身都濕透了。」潘洛君瞧見她下樓,拔聲喊著。「剛才一起到山裡去挖山筍,卻突然下起雨來,負責扛山筍的曜久被淋得最濕。」
羽乃冬幾乎沒有猶豫,立即上樓尋找適合他的衣物。
那個笨蛋,不久前才淋雨感冒而已,他是很想再感冒一次是不是?
哼,這一回就算他病死在荒郊野外,她也不會理他。
下了樓,發現樓下像菜市場一樣吵雜,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緊鎖住他,看他很自然地和這些鄰居們閒聊,不一會就逗得大伙哈哈大笑,那份感染力強烈地襲向她,但她卻努力地視而不見。
「媽,衣服。」
把衣服交給母親後,她便輕步走進廚房,準備先弄點熱湯給大伙祛寒。
山上溫度變化大,儘管接近盛暑,然而一陣西北雨再加陣狂風,也會在剎那間降個幾度,免疫力較差的,感冒上身是再稀鬆平常不過。
「嘿,你要煮早餐了嗎?」換好衣服的方曜久走到她身旁。
「……」她不理他,逕自忙著。
「還害臊啊?」他呵呵笑著。
她皺擰眉頭看向他。誰害臊?有必要害臊?
「放心,我答應你,就一定做到。」他從口袋裡取出一疊心願卡,每一張下頭都寫了個准字。
「既然要做到,你為什麼還在這裡?」不想被人發現她的異狀,她拿捏著自己的音量。
「當然要在這裡啊!」理所當然得很。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橫眼瞪去。「我上頭明明寫著,『離開我的視線,永生不再相見』,你既然准了,幹麼還出現在我眼前?!」
「咦,是這樣嗎?」他誇張地搗住嘴,再拿起心願卡一看。「可我看到的是,『永生相見,不再離開我的視線』。」笑得很驕傲。
羽乃冬呆住。「我不是這樣寫的!」卑鄙,居然扭曲她的意思!
「唉,誰教你沒在上頭寫上編號呢?」他把許願卡一字排開,指著每張卡的右下方,上頭出現了漂亮的阿拉伯數字,從一排列到十二。「瞧,像我這樣把編號寫好,就絕對錯不了。你放心,我說過,只要你寫得出來,我就一定做得到。」
羽乃冬錯愕,可瞞不了人的是,她心底有一片狂喜正在醞釀之中。
下一刻,她心裡狂瀾髒話,氣的不是他的小手段,而是為了他這個舉動而感到雀躍的自己。
噢,她竟然因為他這麼一個舉動而感到開心,她真的是無藥可醫了!
深吸口氣,當他是空氣,她轉過頭看了爐火一眼,接著打開冰箱翻找著食材,準備弄點清粥小菜。
「乃冬,你到底在氣什麼?」方曜久挨近她。
「誰在氣什麼?」她閃避著他,然而廚房就這麼兩三坪大,塞了一個高頭大馬的他,實在有夠礙手礙腳。「你能不能出去?」
「不能,除非你先告訴我你到底在氣什麼。」他呵呵笑著,貼近貼近再貼近,挑戰她的耐性底限。「說嘛∼」
「走開啦!」裝什麼可愛?
「不要,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他不但貼,甚至直接把臉黏上她的。
「我沒在生氣!」她揮著長杓逼退他。
「你要是沒生氣,為什麼『小品』會結束營業?」
「因為我累了!」
「才怪,你的臉上明明寫著我快要氣瘋了。」他語帶不捨地道,長指撫上她蹙緊的眉頭。
深吸口氣,她撒潑地甩開他的手,眸底凶光橫生。「好,既然你這麼厲害,那你幹麼不猜猜我在氣什麼?」
方曜久搓搓鼻子。「你那晚是不是跟蹤我?」漆黑眸子流轉,他漫不經心地說著,順手把心願卡整齊收好,幫忙她把食材擱到料理台上。
本來想逗她的,但她氣色不佳,看起來像是飽受折磨,他怎忍心再傷害她?
「誰跟蹤你啊?」
「不管怎樣,我都要告訴你,你誤會我了。」誤會可大了。
哼,現在才打算要解釋?「什麼誤會?你和一個女子抱在一起,是我眼花了?你任由那個女子親你,全都是我的幻覺?」挖出米飯煮粥,切菜的動作又大又危險,好像一個不小心,閃亮亮的菜刀就會橫過他的頸項。
「那是我媽。」他無奈道。
「說謊。」
「真的!」
羽乃冬把刀一丟,也不管外頭是不是有人聽得見她的嗓音。「你媽會比你二阿姨甚至是小阿姨還要年輕?!」那位女子不管是橫看豎看都不過三十出頭,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生得出一個二十幾歲的兒子?
那可真是要列入金氏世界紀錄了!
「我不騙你,我媽天生娃娃臉啊。」厚,氣死。
就跟老媽說不要老是一見到他就要抱要親的,她偏不聽,看,現在出事了吧。
「好,就當她真是你媽,可一個當媽的女人,會對著已經這麼大的兒子又摟又親?」她老媽可從沒做過這種事。
「她對我感到虧欠嘛,我說過,我一年到頭難得見到她幾次的。」他又不是沒拒絕過,只可惜成效不彰。
「可我明明聽見你叫她喵喵!」去他個喵喵!「你生病那一回,我照顧你的時候也接過她的來電,那嗓音、那口吻、那語調,根本就是你的情人,怎麼可能會是你媽?!」
那個女人分明就是他的金主,他真的如劉憶琳所說的,是個小白臉!
「那是暱稱而已,我媽就喜歡我這麼叫她,她也總是叫我小久啊!」天地明鑒,他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句句良心。
羽乃冬咬了咬牙,氣惱自己忘了他是個尖牙利嘴的人,她怎麼可能說得過他?
「我已經搞不清楚你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她甚至懷疑,全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