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福氣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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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這個給妳搽手。」他將一個玉色的小瓶子塞進她手裡,是滋養皮膚的油膏。

  但讓福氣真正感到訝異的是另一樣物品。那是一幅精緻的後宮地圖,做成長幅卷軸,可以輕鬆地收藏在袖子裡,要拿出來看時也很方便。

  「這是……」

  「地圖。」他花了三天時間親手繪製好的圖。

  「我知道這是地圖,我是問——」

  「妳該不會連地圖都不會看吧?」隱秀挑起眉,有些嘲弄地道。

  「這圖——」是完整的禁苑圖!而且畫得栩栩如生。這圖……得來不易吧?

  看出福氣的訝異,隱秀斂起笑意。「好好收著這張圖,別讓人瞧見了,會有麻煩。有朝一日,等妳記熟了路,不會再迷路時,記得點一把火,燒了它。」

  宮廷禁苑圖繪製了所有宮殿的位置,萬一落入有心人——比如刺客一類人物的手中,可能會讓皇族的安危陷入危機。

  隱秀到現在還是不明白,他怎麼會為一個小宮女做這麼多事!

  可他清楚知道,若是再也見不到她,他或許真會有那麼一點掛念她吧。

  見她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好像不知道該拿手上的東西怎麼辦,一臉迷惑,那使他有點受不了。

  「說謝謝。」他突然說。

  「啊?」福氣真的傻住了。

  彷彿再也受不了她的遲鈍,他下加思索地低下頭吻住她唇角。「好了,我當妳道過謝了。」

  嚇得她更加地發傻,袖中地圖也掉落在雪地上。

  福氣兩眼睜大地瞪著他看。他、他對她做了什麼呀?

  他拾起圖塞回她手裡。

  「別叫我解釋。」他說。因為想碰觸她的原因,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至於我的心願……」隱秀低下頭,很凝重地看著福氣說;「如果有機會再相見,而那時妳還好好守著我的秘密的話,或許妳終會知道的。」

  「隱秀……」

  「自己保重了,福氣。」

  「啊,隱秀,」意識到他真的在訣別,福氣連忙喊出聲:「等一等!」

  隱秀挑起眉。「什麼事?」

  福氣猶豫了片刻,才從脖子上扯下一塊小小的玉飾。

  那是一塊透體光澤的軟玉,上頭雕著一個福字,是小時候爹給她的平安符,要她好好掛在身上,是娘的遺物。娘一生下她就過世了,她從來沒見過她,所以她很寶貝這塊玉。但現在卻覺得隱秀或許比她更需要一個能守護他的東西。

  克服了心中短暫的猶豫和不捨,她將玉飾交給他。「哪,給你。」

  隱秀依然半挑著眉。「這是什麼?」

  福氣看著他的臉,好半晌才道:「平安符。先寄放在你那邊,你好好收著,以後有機會再見面時,再還給我吧。」說不定這樣他們會比較有機會再見面。

  隱秀看著她扳開他的掌心,將那猶帶著少女膚溫的青玉放在他手裡。

  那溫度,溫暖了他有些冰冷的掌心,令他想緊緊握住。「那我就收下了。」

  「嗯。」福氣用力點頭。「會再見面的。」

  看著她宣誓般的表情,他突然笑了。沒有回應她的話。

  會再見面嗎?他不肯定。真的不肯定。

  第五章

  黃梨江,隆佑十八年進士,殿試第一,帝欽點為狀元,拔擢為翰林學士,兼任太子少傅,為東宮屬官。年十二,入太學,少年早慧。隆佑十三年,帝令太子親至太學中揀任侍讀,太子戲為絕句試之,諸生皆恭敬讚歎,唯梨江斥曰:「此詩尚且不如六歲小兒之作。」太子因親選入東宮。梨江年十七,即入試科舉,其父黃迺,亦為本朝翰林學士。民間因有「一門詞客兩翰林」之說。

  (《天朝國史·士林列傳·黃梨江》太史 福臨門)

  半年,可以發生很多事。

  臨秋之際,王都盛京西郊的阮江畔,一群工人正忙碌著疏浚、築堤的工事。

  這條阮江流貫整個王都腹地,連接全國南北,提供了重要的河運和用水價值,然而泥沙淤積卻相當嚴重,因此每年在夏末前後,都必須加以整治疏浚,以免秋季洪汛來臨時,因泥沙淤積而造成嚴重水患。

  身為京府司空,負責掌理王都所有的建築工事,隱秀甫就任,就面臨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那就是,他是要好好的做事?還是要懶懶的做事?

  事情做得好,自然大司空的位置是保住了,但寶貴性命卻反會受到威脅。

  事情做不好,朝中一向不喜歡他的人就會有話可說,他大概可以想見會有什麼話傳出來。大抵不外乎七皇子辦事不力、不值得托付重任之類的,輕易地就可以將他逐出爭嫡的戰場外。

  推舉他出任大司空的內閣成員是向來主張另立新儲的左丞相。

  但是左相與他並沒有深厚的交情,推舉他的唯一理由,想來是為了讓他站出來當箭靶,好暗中扶助左相一派力挺的皇子。至於是哪個皇子?隱秀心中也有一些主張。

  不比其他皇子系出名門,他的母親來自外族,因此他在宮中一直都處於孤立的境地,儘管受到皇祖母的寵愛,但皇祖母不涉足外廷朝爭之事,想在宮裡活得長命一點,他只能靠自己。

  早在他母親逝去那年,他就成了只斷翅的鳥。在宮廷裡,臆測著每張臉背後的真正意圖,使他厭煩不耐,卻又無能為力。

  蘆芳以她自己的方式來護衛自己,但身為一名皇子,他注定了要在這權力的海洋中載浮載沉,直到溺斃,或者成功地登上了岸為止。

  沒有人會在意他是否有奪嫡的野心,反正他在他們心中不過是一個很好用的箭靶罷了。身為一個箭靶,隱秀忍痛讓支支飛箭留在他的身上,不能將箭拔去。

  他不能把事情做得太好、太完美,所以他得散漫一些。

  但又不能散漫到過了頭,以免真被砍了頭。所以他得偶爾監監工,假裝自己也是出於無奈,不得不在工部給的最後期限內,在最後一刻將工事給完成。

  要做到這種不上不下的「成就」,讓人想挑剔卻又無可挑剔,確實是件頗耗費心力的事。為此,他已經「對外」病了五天了,今早才一臉病容地勉強乘轎來到城郊阮江畔,陪著工部尚書巡視阮江疏浚築堤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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