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承載著萬般苦痛,她發現自己卻連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身邊那一干來來去去的親戚,更令她覺得厭惡。
為什麼在這最後的時刻,都不能給一個寧靜的空間和爸爸相處呢?
那些老死不相往來的親戚,她一個也不認識,他們到底來做什麼?!
「非非,妳也跪得夠久了,站起來休息一下,來,二嬸婆扶妳。」一個自稱是二嬸婆的女人靠過來想扶起她。
「不用了,我只想陪著爸爸。」丁非非木然地搖搖頭,輕撥開二嬸婆湊過來的手。
「哎呀,妳這孩子還是那麼拗。」又有另一個女聲加入,「非非,人死不能復生,妳爸爸看妳這麼傷心,也會走得不放心的。」
「是啊,你是男孩子,要堅強一點才行。」
爸爸,您這些親戚真是可笑呀!居然有人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性別?
丁非非看著父親丁滿的遺像,因為身旁的話語,冷然的眼裡淨是嘲諷。
不一會兒,親戚全圍到她身邊來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爭先恐後地想和丁非非說話。
「非非呀,以後就到姑媽家來往吧——」
「那怎麼行?應該是搬到舅媽家來住才對……」
「哎呀,你們都別吵了,非非從小就跟我這個姑婆最熟,她以後就住我家好了。」
「姑婆,您都已經七老八十了,非非若住您那兒,還得照顧您哪!」
「就是說嘛!而且丁氏研究所那邊還得有人去撐著,您老人家懂那什麼化學的玩意兒嗎?」
「哼!我看妳們心裡想的只有研究所的經營權吧?照顧非非只是借口而已!」
丁非非的頭劇烈地疼痛了起來,一瞬間,她突然聽不懂那些人的話了。
他們的聲音忽地變成了尖銳的雜音,不斷地刺激著她的耳膜,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和耳膜已經快要裂開了!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啊——」她痛苦地摀住耳朵大叫出聲,忽地站了起來,在大夥兒的驚呼聲中,像發瘋似的狂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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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是這附沒錯嗎?」八神黑羽盯著車窗外一閃而逝的景物,漫不經心地問著一旁俐落駕車的堂本至剛。
「就快到了。」雖然是第一次來,不過堂本至剛表現得可一點都不像初次到的模樣。
「街道這麼狹小,轉得我頭都昏了。」八神黑羽咕噥著。
其實最重要的是,來這種地方根本就沒有美女可看嘛!
「和東京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說話的當兒,堂本至剛已經看見了「市立殯儀館」的招牌。
「到——」
「至剛!小——」八神黑羽吼了聲,但已經來不及了。
「吱——」堂本至剛急踩煞車,但癡衝出來的身影還是朝他們撲來,直接撞上車前的吊擎蓋。
他們連來人長相都還沒看清楚,就看到那人朝後軟倒下去了……
「至剛,你留在車上,我下去看看!」八神黑羽火速下了車,衝到車前去檢視那人的狀況。
不到五秒鐘,他便抱了個人匆匆坐進車後座,「至剛,我們趕快先送這個……呃——」
八神黑羽愣了一下,因為乍看之下,他實在不知道這個抱起來沒三兩重的傢伙到底是男是女?只好把加性別的稱呼又吞了回去。
「趕快先送這個人去醫院要緊。」
他端詳著懷裡的人——
發現「他」蓄著一頭半長不短的頭髮,幾綹顯得過長的瀏海,遮住了烏黑細長卻又帶著幾分英氣的眉毛,閉闔著的睫毛又長又翹,簡直不像是真的!挺直的鼻樑下,緊抿的唇瓣雖顯得有些蒼白,他還是看出了那是張唇型迷人的小嘴。
這樣一張兼具男性俏與女性柔美的中性面孔,到底是男是女?八神黑羽還真的有點糊塗了。
「少爺,那『這個人』的家屬要是找人的話?」堂本至剛從後照鏡也看到了那張雙眼緊閉的中性化面孔,他只好跟著八神黑羽那樣稱呼了。
「救人緊要!可以等『他』醒來後再通知家屬。我記得剛剛在前兩條街轉角的地方有家醫院,我們先將人送去那裡就醫。」嬉笑的神色從八神黑羽臉上斂去,現在的他變成了個冷靜自持的男人,渾身散發著一股驚人的凜然氣勢。
「是,少爺。」堂本至剛迅捷的倒車後,車子便朝醫院疾駛而去。
「至剛!你確定醫生沒有說錯?她真的沒問題了嗎?」當獲准進入病房內探望病人時,八神黑羽一看到四、五個點滴瓶置放在病床周圍,不由得驚訝地瞠大眼。
從她那羽毛般的體重、抱著她的柔軟觸感、以及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部,八神黑羽已經很確切地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人的性別了。
「其實她並沒有受什麼傷,她只是精神上過度疲累、加上營養急遽失調才會這樣。會打這麼多點滴,只是為了補充她體內缺乏的營養。」堂本至剛一字不漏地將醫生的解釋轉述給八神黑羽。
「她是殯儀館裡跑出來的……也許是承受不了親人去世的打擊,看她也沒幾歲,實在挺可憐的。」八神黑羽沉吟道,「對了,至剛,醫生有沒有說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醫生只說等她睡飽飽了,自然就會醒過來。」
「噢。」
「這個女孩已經沒事了,少爺若趕時間,要不要先離開?」
「不了,沒關係。」八神黑羽揮了揮手,「我們就等她醒來好了。丁滿的喪事不會那麼快結束,到時候向殯儀館問一下就知道了,雖然不是我們的過錯,不過人既然已經救了,就要救到底。
其實他是有著那麼一點點私心……那張中性化的面孔,愈看愈讓他好奇不已,害他不禁有點期待她趕快醒過來,他看看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是什麼模樣?說話的時候又是什麼模樣?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她愈看愈眼熟?難不成他以前在什地方看過她嗎?這怎麼可能?扣除之前學校旅行的次數,這次也只不過是他第三次來台灣而已,可為什麼偏偏又覺得她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