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聽自己將要被送人妓院,嚇得連忙叩頭求饒。「大人!求您別讓太尉將我送進妓館去……君今定會做牛做馬來報答大人的恩澤。」
她不斷地叩首,驚慌失措,渾身發顫,像只落水的小貓。「君今求大人了!這般求您了!」
「姑娘……」邦彥擰眉,沒料到場面竟會演變成這般。「起來說話吧。」
「邦大人,我求求您……」柳君今哽咽,秀麗的臉上佈滿淚痕。
趙勤冷冷地看著柳君今屈跪在地的身影,再看看面帶猶豫的邦彥,嘴角泛起微微冷笑。英雄終究難過美人關!
杜瑾湘默不作聲地看著跪在地上不斷叩首的女人,燦美的眼眸沒有半點溫暖。
對方的來歷他們一無所知,尚書府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由得她說來就來,要留就留?
邦彥無奈地看著不願起來的柳君今,心裡有幾分的戒備。她畢竟是趙勤帶來的人,再巧立名目送至他身邊,而且毫無規避之意。
他是太看得起這名歌女,還是將他邦彥看得太過輕易?
一場夜宴、四種心機,各自有計謀。
風雲,瞬時湧起;情愛,糾葛末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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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盹,令邦彥分了心神,在午後時分裡。
仲夏炎熱,偶有暖風拂過,他坐在亭子內,本想要閉目沉下心緒,卻在不留神之際,跌進夢裡。
那場夢,曾經闖入他成長的歲月中,沒有幾回,卻令他印象深刻。直到後來,他做了兵部尚書後,便很長一段日子沒再夢過。
夢中,他是亂世中隨波逐流的烽火兒女,年年戰火不停,終年飽受災禍之苦。某一日,他因緣際會的遇見她,扭轉了所有命運。
最後,他以為可以得到她,卻也早先一步棄她而去……邦彥心裡一揪,不由自主地發悶著。
他就像是主宰一切的神祇,俯視著夢中那對男女,見她擁著冰冷的屍首投入江河中,一去再也不復返。
直到那時,他哽住一息,探出手來,沒及時挽回她的性命。邦彥甚至可以感受到,她死前嚥下最後一氣的遺憾,那樣悲得說不出話,也怨得無從宣洩。
攤開掌心,那三道如火焰的印記,讓邦彥以為跌入夢裡。要不怎會艷得赤紅,猶如染滿熱血呢?
他仍舊昏沉沉地,未從夢中抽離,他試圖努力想起那女人的面容,卻徒勞無功。他曾清楚地面對她,也認為她應該是絕麗萬千,但一覺醒來記憶總是煙消雲散。
瑾湘笑說夢裡女子是不是自己?所以才會時不時的夢著,卻又在醒來故意忘懷她。
邦彥很清楚,那絕對不是瑾湘,是一個他很想見見,卻至今還未碰見的女人。若是他遇見了,說不定會喚得出她的名……
他還在努力拼揍那張容顏,那夢太逼真、太完整,也太過淒美,讓他偶爾想起還會因此神傷。
倚在欄杆旁,底下錦鯉悠然游過,盛開的一池芙蕖香氣迎滿大地,暖暖的日照自樹稍的縫隙迤涎一地,蔓延在碎石道的盡頭。
他身在盛世之中,不似夢裡兵荒馬亂的生活,邦彥甚至是想,那樣的日子,才是屬於自己的天地。
身為武將,他手握天下軍機,卻在朝廷與人勾心鬥角,沒能上陣殺敵,一身功夫,全耗在險惡的爭鬥之中,未替天下百姓謀福。要是在亂世,他應當還有一番作為才是。就像在夢裡,他馳騁在沙場上,感到適意且自在,一心一意向前衝去,奮不顧身。
亭內散落幾本兵書,在他睡著時被翻倒在地,邦彥無心拾起,閉上雙目,他企圖還想要將那張面容拼得更仔細些。
他甚至還記得女人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清新得教人感到安定,馨香得不似人間的氣息,超凡脫俗。依稀還記得,那好聞的氣味,隱隱飄散在鼻尖,宛若是……
突地睜開眼,邦彥怔了半晌,盈滿亭內的幽香,彷彿穿越夢境來到現實,直到他努力回過神來,一張映在眼瞳的容貌,讓他啞了聲息,有口說不出。
這是夢!這一定是他的夢影!邦彥雙唇一張一合,喉頭似乎遭人掐住,就如同初見她時那般,他喚不出她的名。
但,他是知道她,但偏偏就是喊不出她夢裡擁有的名字。縱然他努力,可……徒勞無功。
邦彥見她款步挪來,踏過的路子彷彿在腳旁生出一朵朵盛開的芙蕖,夾雜著醉人的幽香,教人心曠神怡,不自覺地沉迷。
她俯身拾起地上的兵書,頭微微一抬、淺淺一笑,蹲在他的身前,就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經這樣面對過他。
「你……」邦彥很想用力說出夢中那個屬於她的名,但卻怎麼也說不出。
「邦大人。」她起身,將兵書遞在他面前。「君今臉上可有什麼污痕?讓大人瞧得那樣怪異?」
攏緊眉,邦彥收起自己洩漏太多的情緒。「你真要留在尚書府?」
三日前,在他的生辰上,趙勤將她當成賀禮送來,讓他怒不可抑,卻無法在人前不留半點情面,將好好的聚宴給打亂。
因此,他忍著一口氣直到宴散,便一逕火得離開府邸,先回到尚書部裡降降火氣,以繁忙的公務為主,不願想這樣惱人的事。
「君今無處可去,盼大人發發善心,收留我在府中。君今可替大人解悶,會唱唱小曲兒,撫琴舞戲……絕對不讓大人生悶。」她話聲輕柔。
邦彥揚高眉,這音潤嗓細,但話實在太不得體。「趙勤將你送來,是要毀我心志,縱情於玩樂享受之中嗎?」
柳君今聞言,隨即驚得跪下賠罪。「君今沒有這意思,請大人息怒。」她怕得連話都隱約顫抖。
若不是她太大驚小怪,便是他反應太不尋常。邦彥看著她跪地叩首,那卑微的模樣,如同曾被人嚴厲的管教,才會慌得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