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極,這亂世之中,和平共處難道真是比登天難?
「妳要清楚,只要能壯大,沒有一個人肯願意放棄任何得來不易的機會。換做是妳,肯嗎?」若當上群雄霸主,要踏遍多少城池,換得多少百姓屍首,他們寧做也不回頭!「要是我,定當不收手!」
「邦焰!」他如此殘酷說道,教景華怒得兩眼泛紅。「你怎能這般殘忍!」
「要做大事,只能這樣。」他定定地望著她,眼神冷得沒有溫度,比十二月天的寒地,還更加凍人。「婦人之仁,成不了事。」
他的國家,早在兩年前遭強國滅絕,多少流散的國人,輾轉活在各國之間。他背負的命運,已被人給遺棄,並且終生飄零,落葉歸不了根!
他腳下踏的土地,總是別人的家園,他甚至尋不著回家的路。僅能流轉在一處又一處不屬於自己的國度。
燦美的眼眸,燃起熱烈的溫度,包含著她寧死也不願屈服的骨氣。「帶我到趙國的邊境!」
「妳說妳沒有打算的!既然如此,何不跟我一道走?」回到趙國,她以為就能阻止一場即將開打的戰爭?
「我能走到哪裡?是天涯,還是海角?」一道走?景華聽到他這樣說時,心頭有多高興,也就有多沉重。「我走得再遠,也拋不下我是中山國公主的身份。」
景華忘了不那日她的遠行,帶給多少百姓希望。他們是笑著祝福她,盼望她的遠去,能給中山國永遠的長治久安,她背負的,是無數寶貴的性命。
「妳去了又如何?能保中山國永生永世的安定?」要是能這麼簡單,哪還會有機會中奇襲這樣的埋伏?「妳以為一國安危,是繫在妳的肩頭上?」
「難道不是?」
「妳也太看得起妳自己了!」邦焰吼出聲,她究竟要背負多少責任?「中山王終究也是將妳當成一隻棋,進退任不得妳作主。妳說,是誰先恩斷義絕的!」
他若不出現,她鐵定成了一縷芳魂,孤苦無依的飄蕩在天地間,連完整的屍首也會尋不著,留在世上的,不過是一塊刻有她姓名的牌位。
甚至,還入不了中山國的宗廟!說不準,史官的記載也不過短短兩行,就一語帶過她的存在。
「邦焰,這就是我的宿命!」她捉著他的袖口,其實勇氣並非想像中的多。「是一開始就注定好的。」
邦焰抿緊唇,她的話令他痛心。「妳甘心嗎?真的甘心嗎?」在問她的同時,他也能察覺到自己胸坎裡,那分無法克制的激盪。
景華雙眼浮上水氣,鼻頭一酸,兩肩隱隱顫抖。她回答不了邦焰的話,給不了真正的答案。欲語,卻淚。
他捉著她的臂膀,纖弱得讓他覺得她根本承擔不了那麼多的艱苦。「說啊!為什麼此刻妳回應不了我的話?」
兩行清淚,滑過景華素淨的臉龐,也一併漫過邦焰心底最脆弱的某處,那是因為和她再度重逢,為她而留下的位置。
「如果……我們從不曾相遇就好……」至少,這段她自己選擇的路子,可以走得更甘心些。
「說謊!妳說謊!」他激動的擁著她,欲將她揉進體內。「我們的相遇,也是老天注定好的!」這輩子,他就是要遇見她。這一生,他就是要眷戀上她的!
景華在他寬大溫暖的胸膛裡泣不成聲,為何他們的相知和相遇,總在老天爺玩弄的股掌之上?
今生,無緣相守;那麼來世呢,他們是否能緣定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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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下、街市中、人潮裡。
絡繹不絕的吆喝聲響,各式各樣走卒販夫,群聚一齊。眼下安定富足,如同盛開中的曇花,不知是否眨眼間便轉為凋零,無人知曉。
景華抬眼,視線所及老弱婦孺皆與自身擦肩而過,有人歡笑,有人木然,有人愁苦,更有人泫然欲泣,不知為何墮淚。
離開行館,他們來到離邊境最近的一座要邑,終年受戰火波及,飽受摧殘,卻辛勤地在其中求生存。
因此,這裡百姓來自國家邊陲流散的子民,形成各種不同生活習性,彼此倒也能互敬互助,怡然自得。
「累嗎?要不歇歇?」邦焰手握韁繩牽馬,一手將她握得緊緊,後頭跟著一票隨他大江南北走闖的兄弟,雖是武夫,眼中卻無暴戾之氣。
然而,個個身手利落深厚,才能在一群殘暴的兵將之中,將景華悍然地帶走,並且全身而退。
「不,再走遠些。」景華回頭瞧了後邊兒的男人們,個個神色自若。「或是找個地方讓師傅們歇腿?」
「妳累了,咱們就停。不累,便繼續走。」邦焰體貼的說,以她為最主要的考慮。
他不是個心細的人,應當是有自己的脾性,同他與底下同行的師傅說話裡,就知道他的性子和他的眼眸一樣,那樣的尖銳、那樣的執著,那樣的不容妥協。景華都清楚,他是處處遷就著她的。
若不是待她心思密如發,她不會願為化作一池春水,違背自己,也辜負所有寄望在自己身上的中山百姓。
最後,她選擇和他一道走。蒙住自己的良心,讓它看不見未來的變化,也無暇去細究其中的是非對錯。
他說:人生只有一次,不為誰活;要做,便做自己的主人。
他說得懇切,那銳直的眼神,求她不要離去,求她停留在他的身邊,更求她能深情的回應。景華從沒見過有人是這般委屈的哀求她。
彷彿她一走,也讓他的世界是毀天滅地的崩裂開來。景華不忍,已動凡心。
「邦焰,走到我再也走不動,才停。好嗎?」或許離中山越遠,她就能越清靜,不再掛心。
他緊緊握住她的掌心,知曉她的掙扎。「妳說的,都好。」只要她不走,要到天涯海角,他也願一路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