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又一滴,精彩絕倫,梨花帶雨。
婁陽撇開臉。
無意義的眼淚,讓他忍不住的厭煩。
「沒有人未經允許,可以隨意走進我的書房,這個規矩就算少福晉也一樣要遵守,阿哈旦難道沒告訴你嗎?!」他寒聲質問她。
「濃兒與夫君才剛剛新婚……阿哈旦瞧濃兒是一片好意,濃兒原意也只想讓夫君開心……」她抽抽噎噎,淚濕手巾。
「算了,你出去!」他揮手,厭如撥蒼蠅、蚊蚋。
噢,不……
她的夫君趕她出門?
她搖頭、她不信。
她心痛、她抽噎、她泣不成聲。
然而他竟然撇開臉,鐵了心腸,視若無睹?
所以,她的眼淚被拒絕了。
所以,她應該識趣退場了?
如喪考妣地踏出房門之前,她兩手緊緊絞著帕子,最後用力地、發洩地、委屈地、震天價響地哭喊了一聲——
「嗚!」
最後飛奔著退出了戲台。
被那一下淒厲的哭聲撼動,婁陽的心跳快速抽搐了兩下,接著突然休止。
他用力閉上雙眼,反覆吸氣、用力吐氣,心跳才又慢慢恢復生機……
這是個錯誤!
這絕對是個錯誤!
這絕對是個徹徹底底非常該死的錯誤!
*** *** ***
午時之前,她已經回到貝子府。
昨日,她演了一齣好戲。
因為那場戲,昨日午後她的「夫君」就離府,至今日清晨未歸,故此,今日她只得自己回門。
無妨,反正她是個妾,反正她也正好不打算讓他陪。
「格格,貝勒爺沒陪您回門,您一點兒都不傷心嗎?」元喜見主子一回家門便面露笑容,看起來好像格外開心,弄得她越來越糊塗。
「傷心?」意濃笑。「當然傷心。」
元喜壓根不信。「傷心還能笑得出來嗎?」她打從心眼底懷疑。
「元喜,你不明白,人一旦傷心到了極點、傷心到了心坎底,就要苦笑了。」她說。
「苦笑?」元喜皺起眉頭。「您這哪是苦笑?奴婢覺得您是開心的笑。」
「是嗎?」她明知故問。
元喜用力點頭。
「有這麼明顯嗎?」
元喜瞪大眼睛,更用力點頭。
「原來這麼明顯。」
她笑得更開心了。
元喜呆了,匪夷所思地瞪她的格格。
意濃知道元喜不懂,她的心事,只有她自己明白。
原來,她真的非常不喜歡她的夫君。
鳥兒一旦飛出籠子,自在逍遙,豈會不開心?
何況,那個籠子本就不是她自己想進去的,能飛得出來,她當然自在。
雖然「服侍」他的時候,他無可奈何的表情往往令她想笑,他過度激烈的反應總是逗她開心……
不過,她還是羨慕鳥籠外的世界。
今生今世,她還能回到江南嗎?
猶記小時候,父親這個名詞離她好遙遠,十二歲那年若非因為母親的遺願,她不會來到京城。
若不是母親那麼早便離開人世,她不會來到京城,那麼,今日她會嫁給他嗎?
意濃心底明白,答案,必定是不會的。
*** *** ***
見到女兒的新婚丈夫總算至貝子府接人,祥貝子一顆心,才算安定下來。
「貝勒爺來得正好,意濃正要動身回王府,這一路有貝勒爺接送,老夫心安了。」樣貝子溫言和語,待他的外婿十分謙讓親善。
婁陽非初次見到丈人,不過祥貝子給他的印象不差。
祥貝子看似鴻儒,廳中滿牆的詩書,雖然他在朝中毫無建樹,為人十分委靡低調,名聲不曾聞於京畿,但如此文儒的印象,行為雖然不像旗人,但也不會令人感到厭惡。
「丈人大客氣了,是婁陽不對,理應伴格格回門——」
「貝勒爺公事繁瑣,不需對老夫多做解釋。濃兒自行回門即可,婦道人家,不能為丈夫分憂,那麼就應該多擔待幾分。」祥貝子言語十分斯文講究。「再說,意濃年紀尚輕,出嫁未久,必定有許多不周到之處,還望貝勒爺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多有擔待。」他如此自謙,安撫外婿,也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在元王府內為妾,倘若有了丈夫的支持,至少能夠自處。
婁陽默然半晌,片刻後他淡道:「理當應該,婁陽明白丈人用心。」
有如此知情識禮的阿瑪,他的妾室應該不至於平庸。
然而,他已無法對她有所期望。
祥貝子點頭,似乎感到欣慰。
想說的話既已說出口,祥貝子便陪外婿來到前院,只見意濃已經站在轎子旁。
「快跟隨貝勒爺一道回去吧!」祥貝子叮嚀。
意濃屈膝答道:「是。」
嘴裡雖這麼答,不過她沒有中點動靜,只拿那雙眼幽幽地瞅著她的夫君,在等待著什麼。
祥貝子明白女兒的意思,婦道人家總是囉嗦,他看了外婿一眼,又不便開口。
婁陽當然知道丈人的意思,未讓祥貝子難看,他主動上前攙扶他的妾,略盡為夫之道。
誰知她竟然如此柔弱!那弱不禁風的身子,不僅楚楚可憐地完全依附在他身上,上轎之前還險些絆倒,最後,他只得將她抱上轎子。
意濃忍住笑。
從他悶不吭聲抱她上轎,她便知道又惹火了他。
儘管她的夫君緊抿著唇、全身僵硬、表情忍耐,卻還是得將她抱上轎子……
可憐呀!
雖然她同情他,但還是不能放過他。
想不到,楚楚可憐的柔弱佳人,竟然討不到他絲毫憐憫。
然而,被他抱在懷中,就不能避免肌膚相親,他健壯的肌肉、與強壯的臂彎內過熱的體溫,反而讓她不自在起來……
新婚初夜的記憶回到意濃的腦海,那一閃而過的畫面讓她揪住了心,於是,一上轎,她便突然離得他遠遠的了。
「怎麼?你生病了?」他皺眉,瞪著她發紅的臉蛋問。
即使不悅,他仍然細心地留意到她的異狀。
「只不過是天氣太熱而已。」她答,很快垂下臉,避開他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