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過。
「抱歉,他從小就不愛說話,並沒有惡意。」因為他二弟異於常人的沉默,屠勤開口解釋。
她搖搖頭,只是好奇的問:「你們怎麼會從事這一行?」
這並非一般正常的行業,她難以想像一般人會接觸到這種工作性質怪異的意外調查公司,更何況他家還是三兄弟都一起加入。
他笑了笑,從餐桌上的水果籃裡,拿了一顆蘋果削皮。「我從小就認識武哥,他當年要開公司時,來問我們要不要加入。」
「他問,你們就加入了?」
「我們各自有各自適合這一行的天賦,阿鷹擅長槍械和武術,阿震則是電腦天才。」
「你呢?」
剎那間,他的表情有些怪異,停了幾秒才開口。
「我有追蹤的天分。」
追蹤?
他看起來不想要她深問,所以雖然好奇,她還是告訴自己不要追問,只是輕描淡寫的改問:「你那時知道,這不是一般的偵探社嗎?」
「知道。」屠勤站在流理台旁,一邊削著蕷果,一邊看著她說:「武哥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但他說服我善加利用我的天賦,事實證明,我在這一行做得很好。」
她不曉得是不是自己露出了遲疑的表情。
他俐落的將削好皮的蘋果分成八小塊,裝盤遞給她,嘴角微揚的和她保證。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當他看也不看就能把手中的蘋果削好,而且刀法滑順得就像在切奶油一般時,她知道,他的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她接過他遞來的蘋果,放到餐桌上。
雖然他笑著,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的笑有些勉強。
可是在床上,他對她的熱情依然。
她知道自己不該要求太多,卻忍不住想知道多一點關於他自己的事。她曉得自己不應該對他放太多感情,他和她之間沒有承諾,甚至稱不上是男女朋友,但她仍無法控制對他越來越深的關心。
日子一天天在慾望燃燒中過去,她無法多想,只是任自己沉溺其中。
今天早上,他被嵐姊叫出去幫忙,一整個下午,她都沒看見他,黃昏時,可菲在電腦室裡幫忙,打內線叫她先吃,她幫不上忙,也只能到廚房替大家準備食物。
晚餐時,只有她在餐廳吃飯。
一個人吃著飯菜,再美味的料理,似乎也變得沒那麼好吃。收拾著碗盤,她才發現短短幾天,她竟然習慣了有人陪著一起吃飯。
平常,就算紅眼沒人,可菲也總是會在,屠勤更是很少缺席,只要沒事,武哥和嵐姊也會出現,屠震雖然很少出現,但屠勤的另一位弟弟屠鷹只要在家,倒是常來報到——
思緒頓了一下,她停下洗碗的動作。
武哥……嵐姊……家……
腦海裡這些稱呼,讓她心頭一緊,她放下碗,回首看著這棟老舊的公寓。
家?
原來,她已經把這裡當家了嗎?
她在這裡才幾天?半個月?二十天?感覺好像不只。
因為不能出門,她從早到晚,無論黑夜白天,都一直待在這裡,她幫著打掃,幫著整理資料,她甚至已經摸熟了二樓這層屬於公共的區域。
餐廳和客廳以吧檯隔開,大飯桌旁的那面牆是隱藏式的大冰箱,那裡永遠都有生鮮食品,吧檯內的小冰箱則滿是飲料,客廳裡的音響和電視,是難得的高級品,靠門的磨石子地板好幾處不知怎麼來的坑洞,沙發後的牆上,有著據說兩個月前被打壞,還來不及補的彈痕……
她知道餐廳裡每一扇櫥櫃後是放什麼東西,知道他們每個人早上吃飯的習慣,知道他們若在家,大約幾點時大概會在哪裡。
她甚至曉得屠鷹會在半夜到天台抽煙,屠震的黑髮是染出來的。
看著餐廳裡那張大桌,她彷彿能看到平常大家聚在一起吃飯的模樣。
紅眼的員工各種國籍都有,就連屠勤的兩個弟弟都不是東方人,她猜他們是被收養的,但那並不影響三人的兄弟之情,或許因為如此,這活像八國聯軍的公司裡,大家相處得十分融洽。
雖然有些人常常不在公司裡,他們來來去去的,但這裡晚餐的飯桌上,總是十分熱鬧。
可菲每天都會做出許多的菜餚,武哥永遠有開不完的玩笑,嵐姊始終能找出他的痛腳,她常聽到忍不住笑出來,就算冷酷少言的屠鷹,都會因那對夫妻的妙語如珠而揚起嘴角,即使憤世嫉俗如屠震,也會適時的嘲諷兩句。
而屠勤,他一直在她身旁。
起初,當她看著說笑的他們,總有些格格不入,覺得寂寞,但他總是會適時不著痕跡的領她加入話題。
這些日子,只要有空,他都會陪著她。
靜荷懷疑他真有這麼空閒,但其他人對此毫無意見,也許因為她基本上是由他負責的。
她不想把自己想成是他工作上的責任。
但除此之外,她無法解釋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忙得不見蹤影,不常出現在她面前的原因。
可即使如此,她仍想他。
這個領悟,比把這裡當成家,更讓她驚嚇。
他才離開八個小時零七分而已。
哦,天啊,她竟然連幾分鐘都記得。
瞪著牆上的鐘,她深吸口氣,轉過身,繼續將碗盤洗完。
我只是剛好記得,心算又太好而已。
她這樣告訴自己,一邊把碗盤都放到烘碗機裡,然後到樓下辦公室繼續整理可菲之前請她幫忙鍵入電腦的舊資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門外車來車往,每次有車經過,她總忍不住抬頭。
八點,可菲出現了,靜荷壓下想問他下落的衝動,因為可菲手裡抱著一大迭的髒衣服和床單,從地下室那幾隻地鼠那裡搜括來的。
喀噠、喀噠、喀噠——
她逼自己專心在歸類及把檔案輸入電腦的工作上,紅眼的建檔歸類工作遠遠落後現實的日子,可菲平常忙著做雜事都來不及,不要說是建檔歸類了,這間公司的收支根本是維持在某種很可怕的平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