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奾兒抬眼,虛弱地對他笑了笑。
「我很好……」偎在滕罡的懷裡,感受他傳來的溫暖。
在那個當下,懦弱的她,已然做了個決定——
*** *** ***
她說過要為他哭、為他笑,為他做些他做不到的事,但是如今,她為何要做出這樣的選擇,讓他痛苦?
滕罡看著背對自己,木然佇足在墨色大門前的身影。
短短三日,她將自己關在房裡,不見他、也不願告訴他衛泱到底對她說了什麼,當她踏出房門後,就答應衛泱要造神器。
滕罡不懂,她怎會在短短時間內轉了性子。
「你說過你不造神器的。」離她五步之遠,滕罡痛心地問她。
今日六神因蔣奾兒允諾造神器,而齊聚一堂。
捧著一隻衛泱給她的大匣,匣中擱有一塊奇石,那曾是前朝衰退以前的某一日夜裡,天邊生出異光,與天火同時降生於大地的。
衛泱輾轉得到此石,為的就是今日。那張俊逸的面容,此刻見不到半點笑容,反而深沉地看著蔣奾兒。
「滕罡,你怨我嗎?」蔣奾兒不敢轉身看著他,眼裡噙著淚,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怕見到他又後悔。
「怨。」他的話淺淺地飄散在園林間,望著那扇沉得推不開的大門,一旦她踏進去就沒有回頭路。
「滕罡,你真的恨我嗎?」蔣奾兒哽咽,害怕聽到他的答案,卻還是想要問個清楚。她果真是孩子氣,反反覆覆只為自己。
「我想恨,想好好地恨你一回。可是,我做不到。」滕罡可想而知,背對自己的她,此刻一定淚眼汪汪。
蔣奾兒聞言,淚水撲簌簌滾落盒上,染濕了匣面上的雕刻。
「你會等我嗎?」
「會。」
他的保證,讓蔣奾兒意外放心。
「和那回一樣,你記得要喚醒我……無論如何……」
「好。」
儘管蔣氏造神器將因此喪命,可蔣奾兒仍抱有一線希望。或許,她可以扭轉自身的未來,就如同當初,她以為將獨自終老一生,卻在最後遇見了他。
那段顛沛流離,卻彼此依靠的日子,讓蔣奾兒回憶起來時,別有一番甜蜜的滋味。
他們都是被上天烙下印記,身負重任的人,卻在此刻相逢,並且惺惺相惜。蔣奾兒覺得老天待她已是不薄,讓她能夠遇到他。
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啟,蔣奾兒茫然地望著前方的一片漆黑,一旦踏入就如同滕罡所說,無法反悔、不能回頭。
出關之日,便是神器誕生之時,天朝會因為她的選擇,得以孕育出新的契機,而六神也能因此延續再現的傳奇。
蔣奾兒咬牙,含淚面對那自轉生後便跟隨自己的天命。
滕罡握著青鋼刀,看著她即將踏入那塊被眾人視為禁地的處所,他的心頭不禁緊了緊。
她進去後,他還能再見她嗎?還是將一手抱著她冷冰冰的屍首,一手又高舉著用她性命換來的神器?
蔣奾兒在六神的目送下,緩緩將走進那扇大門。
然而卻在此刻,天際捲來一股沉悶的氣息,宛若是大軍壓境般直搗貴風茶樓而來。
衛泱抬眼,望向那天光燦燦的雲端,撫過面頰的輕風之中,早先一步預告接下來的危急。
「滕罡!」花復應喊了一聲,按向腰際,一個反手取出一對鴛鴦鐵,渾身警戒備戰而起。
蔣奾兒順著花復應的話聲,抬頭望向天空,不見湛藍天色,只見一片墨黑色的布衣漫天飛舞。
須臾,劍氣橫掃萬千,沉靜的園林佈滿壓迫的殺戮氣息。六神擺出陣式,力抗一躍而下的勁敵。
「奪蔣氏!」
「奾兒,快進去!」滕罡回頭,見她還傻不楞登地沒半點反應,急著大吼。
「不得蔣氏,也要誅之!」
「衛泱,關門!別讓他們闖進去。」花復應喊聲,在敵方未出手之前,她直奔大門護著蔣奾兒。
她眼見一群帶著鬼面具的黑衣人,身著勁裝持著陌刀,乘著肅冷的秋風而來,施展輕巧的功夫,自天邊落下,就如同那日她方到貴風茶樓便遇上的惡鬼。
「殺——」
沉悶的嗓音,齊聲朗道,好似奪人魂魄的催命符,聲聲催討著六神與蔣奾兒,欲奪取他們的性命。
滕罡一把抽起青鋼刀,輕輕一舞,刀氣霎時飛天捲去,直衝雲霄,震得敵人紛紛落下,失足而亡。
滕罡回首,看見她捧著大匣站在門裡,那張麗顏流下兩行清淚,一時之間他心裡百感交集。
是他將她捲進天朝的鬥爭,無端惹來一身禍端。時至今日,她被迫推入這樣的漩渦之中,並且再也回不了頭。
他的歉疚,蔣奾兒全看進眼底。他不是會輕易表現情感的人,可此刻他眼裡卻暗藏著一抹難以言喻的哀傷。
她朝他頷首,要他別再牽掛,信她一回,就如同她相信他那般。
滕罡明白她的心,釋出安心的笑容,那扇大門終於緩緩關上,將兩人阻絕。
他轉身,眉宇間藏斂著一股狠絕的殺氣——鬥神立現,殺戮因此展開。
*** *** ***
滕罡,你從前長得是什麼模樣?
就這樣。
不是!我是說你小的時候。
不知道,忘了。
你記性真差,像個老頭子一樣。
我要睡了。
滕罡,什麼時候我們才可以和普通人一樣過日子?
不清楚。
我是說我和你,我們兩個人。
就我們倆?
對啊,不行嗎?
嗯,我想想……
一個夢,讓滕罡在夜晚驚醒過來。
這個夢,很短……短到他甚至不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太惦記著她所引來的思念。
窗外星光點點,秋夜的風刮得冷冽,秋末已到,初冬即將到來。而蔣奾兒入關造神器也已半個月光陰。
早在幾日前,衛泱依天象觀星算出,今晚戌時寶器即將出關。
這讓滕罡突然想起先前蔣奾兒為他修好青鋼刀時,也同樣是在戌時——說不準,他可以讓她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