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哪?」他問。
「後面……」她指著一旁通往廚房的小門,「盡頭是廚房,有茶壺,水龍頭的不能喝。」她怕他在美國習慣了喝水龍頭裡的自來水。 「我知道台灣的水要煮沸。」
他閃身到後面去,不到幾秒,端著一杯水走出來,遞給她,「喝下去。」
她接了過來喝了一小口後,才鎮住了那噁心感。
他在她椅旁蹲了下來,凝視著她蒼白的臉,「懷孕很難過嗎?」
「嗯!」她點點頭,「不過……因人而異。」
濃眉一皺,「沒辦法治療?」
「沒有,這是母親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你……」他凝著她,深眸裡突然有了難以辨別的情緒在其中,「想當個母親。」
她點點頭,不太適應眼前這個好像突然眼睛會說話的他,所以她別開眸光,拿起一旁的花茶,放到嘴旁喝。
「卻不願意讓我當父親。」
「噗!」
口中的水頓時噴了一桌。
她轉眸瞪向古諭震,「我說過這小孩不見得是你的。不要忘記,我跟你只是單純的床伴關係而已。」
他看著她,她眼神閃爍的厲害,明顯在說謊。
但她為什麼要這樣否認?而她說的那句床伴關係,雖然是事實,但卻讓他心底冒出了一股陌生的情緒……陌生到他幾乎遺忘了這種情緒叫做憤怒。
「我知道這孩子是我的。」
「不管是不是,你已經負責了,記得嗎?」她瞪著他,聲音也忍不住大了起來,「再說,你答應過我,一旦床伴關係結束,我們之間的一切就是結束了。」
「結束?」
她這句斷然否認一切的話,終於引爆了他心底的憤怒,頓時,他傾身,逼近她,「床伴關係真的結束了嗎?」
「你……你想幹嘛?」
面對他突然的接近,她慌張的想退後,但一隻大掌卻驟然地按住了她的後腦勺,讓她無法退後。
「我只是要試試看……」他的氣息在她唇前不到三公分的地方低喃著,「這感覺有沒有消失?」
秦蔓恩雙眼震驚得大睜,不是因為他那熟悉的氣息即將侵略她的,而是因為他身後那個蹣跚出現的人影。
「不……唔……」
啊啊!慘了,來不及了。
秦蔓恩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家,有哪一刻像此刻這麼的寒冷過。
「伊是誰?」
阿嬤的眼神,宛如北極的冰冷風霜一般,在昏暗的老客廳裡刮了起來。
「沒啦!伊不重要。」
秦蔓恩的小臉一半因為怒氣,一半因為那匆匆被打斷的吻而顯得紅潤不已。
她走到阿嬤身旁,一臉討好的扶著阿嬤坐下。
「不重要?那伊剛才在做什麼?」阿嬤口氣嚴厲的讓秦蔓恩一僵。
「伊是……是哇以前餐廳的客人,放假來台灣玩的啦!」情急之下,她只能想出這種薄弱的借口。
而一旁看到她們用台語交談的古諭震,則是揚起濃眉,從那個老婦人橫眉豎目的模樣看來,古諭震知道,她跟秦蔓恩的關係一定很親密。
可是,阿嬤口裡那口音濃重的台語,卻是他完全聽不懂的,他唯一能懂的,是老人家臉上對他的敵視,還有,就是秦蔓恩一定非常非常的在乎這個老人家。
極少對陌生人展現笑容,甚至連對熟人都很少展現笑容的他,竟然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也學秦蔓恩,對阿嬤露出討好的笑。
可是,阿嬤顯然不吃這一套。
「是嗎?」
阿嬤依舊瞪著那個高大的男人,然後又看看自己一臉紅的孫女。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你們剛才在那樣那樣……」人老了,有些話是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的。
「我們沒有啦!你看錯了。」
秦蔓恩慌忙否認的同時,也生平第一次不是難過,而是慶幸阿嬤的視力不好。
「真的沒?」
「無啦!」她猛搖頭。
看到阿嬤那雙精明的老眼一直瞪著古諭震,就讓她非常緊張。
萬一讓阿嬤發現他就是孩子的父親的話,她一定會逼她嫁給他。
而這傢伙……很可能會願意「負責」!
「是嗎?」
「是啦!好了,伊現在要回去了,哇送伊回去。」
她說完後一轉身,迎面看到的就是古諭震臉上那友善的「笑容」,她一駭。
「你沒事對我阿嬤笑成這樣幹嘛?」她覺得莫名其妙。
「我……」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她生氣我們接……」
「噓!」她連忙遏止他說出「吻」那個字眼。阿嬤不會說國語,卻不代表她聽不懂,她推著他,想把他推出門外,「沒事啦!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送你出去。」
「慢著!」
可惜,他並未如秦蔓恩所願的往門外走。
「慢什麼?」他還不走,是等著找死,抑或是害死她?
「既然你不說,那我問你阿嬤。」
「問她?問啥?你別……」秦蔓恩驚覺不妙,才想擋住他,他卻已經走到阿嬤面前,毫無畏懼的直視著阿嬤那雙冷眼,「請問,你知道小恩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誰嗎?」
「啊!」秦蔓恩尖叫,作夢都沒想到,這該死的男人竟然會在這一刻叫出她的小名來。
阿嬤驚訝地睜大灰花的老眼看著古諭震,接著才轉頭瞪向秦蔓恩。
「啥?伊說啥?伊叫你小恩?」
「沒啦,那是他亂叫的。」秦蔓恩猛搖頭。
「不!」古諭震發現自己聽得懂一點簡單的台語了,起碼,他知道阿嬤在問什麼,「那是她堅持要我叫的。」
古諭震不知道為什麼秦蔓恩會如此慌張,但他卻本能的知道,這一刻說出事實很重要。
因為直到跟她在一起之前,他甚至不常用中文說話。
「啊!你這個死囝仔。」阿嬤先是怒吼她,接著指著古諭震吼,「伊是你肚子裡孩子的老爸,對嗎?」
「沒啦……」
這次,秦蔓恩的否認很無力。
因為她作夢都沒想到,她跟阿嬤說過的,只想讓未來丈夫叫自己「小恩」的這件事,竟然會成了她最大的敗筆……
隔天傍晚,他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