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說話了?」板凳捱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扯下他的袖擺。
商輅把眼光移到她閃著無邪秋波的臉上,定住,一瞬也不瞬地。
「不要這樣看著我。」他的眼神總能無端地使她心慌意亂。
商輅彷彿充耳未聞,眸視的黑瞳烏光凜凜,一如尋著獵物的猛獸,嗜血的,一抹駭人的猙獰。
板凳知道他還不願原諒她,哀怨地到廊下取來一把竹帚放入商輅手裡。
「你打我好了,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消氣的話。」她像個做錯事等候處罰的孩子,乖乖地把手心舉到他面前。
「我打人很痛的。」他眼角上揚,審視她神色之間的變化。
板凳可憐兮兮地搖搖頭。「只要你別趕我走,別再生我的氣就好了。」
「既然不愛我,幹麼這麼在乎我?」他示威也似地,把竹帚置於手掌掂量著。
「不知道,我娘沒教我愛是怎麼回事,我也沒那方面的經驗。」直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法確定對他的感情就是那種欲生欲死的男歡女愛。「我只是好想跟你在一起,捨不得離開你。」
商輅發現她澄澈的水眸中坦然無邪,恰似初融的春雪,不帶丁點雜質。
不就是這抹該死的純真,害他泥足深陷,而不能自撥的?
「過來,靠近一點。」
板凳依言挪近身子,他突地一把按住她的後頸,在她粉腮下,狠勁地吸吮...
好痛呵!
「你咬我?」糟糕,一這烙下鮮紅的印子了,淑睛她們看到會笑話的。
「這是我專屬的印記,不高興?」
「呃...」她才不要說高興,萬一他以後生起氣來就咬她,她豈不要傷痕纍纍。「我想打手心還是比較合適。」
「行。打一千兩百下方能消我心頭之火。」
「什麼?那不打昏了?」
「你真這麼惱火我嗎?我...只是一時口不擇言,才...倘使我真的很惹你討厭,那我走好了。」與其被活活打死,不如在還沒付出太多感情以前抽腿,免得將來傷心傷肺。
「想打退堂鼓了?」心志不堅的女人,一點考驗孝承受不住,可見她根本沒心。勉強得來的不會有好結果,長痛不如短痛。
「好,你走吧。」
第九章
夕陽西照,四野沐浴在血紅的晚霞中,如一個滿懷心事的胭脂艷艷的姑娘,如她。
暮色暗暗低垂,晚煙冉冉上騰。
板凳望著初升的明月,沉痛而靜默地輕歎。離開也許是對的,她配不上商輅,跟著他只會耽誤他的前程。商老夫人跟她說越多關於「嵩巖山莊」的事跡和財勢,她越覺得自己實在沒有顏面留下。
天底下美麗的女孩多的是,但像她這麼卑微、庸俗的卻是絕無僅有。他日她若真的和商輅結為夫妻,必然會害他成為別人的笑柄。
他太好太完美了,理當匹配一個登樣的名門淑嬡。而她,還是認分點回秀安鎮繼續做個放浪形骸的街頭混混吧,只有那兒才是屬於她的。
板凳收拾了簡單的行囊,趁夜悄悄由後門離去。
別了,輅郎。也許我是愛你的,不,不是也許,是千真萬確,她從不曾像此刻這樣清晰地瞭解自己的心意,但,那又如何?
商輅以為她真的怕挨打,怕痛,意志不堅,他哪會知道,她寧可為他千刀萬剮也在所不辭。只是...這樣的機會,這一輩子恐將永遠也不會有了。
「史姑娘。」淑睛不知打哪兒冒出來,手裡還拎個包袱。「等等我。」
「你這是...」
「我跟你一道走,路上彼此也有個照應。」淑睛私心裡一直渴望板凳能成為她的女主人,昨夜經商老夫人特別叮嚀要時時刻刻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別讓主子反她氣跑了,因此當板凳寅夜翻牆離去,她就遠遠地跟了來。
「不可以,我--」
「圍起來。」不曉得是誰一聲喝令。
板凳警覺地發現,一層一層的人馬正在急速包圍過來。對方不動聲色,似乎己跟蹤了她好一陣子。
「是土匪!」她大驚失色,戒備地握住暗藏在袖底的短刀,另一隻手則抓住手無縛雞之力的淑晴藏在背後。
「把她給我捉起來。」土匪頭子大聲吆喝。
板凳倉促縱躍攀住斜側的一棵大樹纏枝,借力一蹬,上了枝頭,順勢將淑睛帶上,讓她先牢牢抓住枝幹,再用力將她推進那不知是誰家的圍牆內。
「到怡春院,告訴那鴇母,我遇劫了。」淑睛安全了,可她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她沒料到,樹梢上也埋伏了有人,一隻黑色織網下罩,她旋即成了籠中鳥。
「看你還能往哪裡逃?」說話的正是昨兒個在場子斗蟈蟈的郎中,原來他真正的身份是盜匪。
「你想做什麼?」板凳使盡吃奶的力氣,甚且用刀子割劃,還是斬不斷那網子。
那郎中伸手入網中,粗魯地把她的臉轉過來。「果然是女扮男裝。帶你回去給我們大當家的做壓寨夫人,順便把我那三十畝田的田契要回來。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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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撫官邸瀰漫著沉肅低迷的氛圍。
「可惡!」商輅霍地躍起,眼中烈火熾燃,面上殺氣騰騰,嚇得淑睛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輅兒,冷靜。」商嵩義道。「這事交給嵩巖山莊,你不要插手。」
「她是我的人。」任何妄想動板凳一根毫髮的都該碎屍萬段。
「還說呢,都是你趕她走,否則也不會遇上這種事。」老奶奶終於忍不住責備了商輅。
「老伴,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就少說幾句吧,救人要緊。」商嵩義命人到堂口調派了數十名高手,以便直搗山寨,對抗群賊。
「還是我替大哥去吧。」廊外施施然走進一名吊兒郎當的年輕人。
「棣兒,你幾時來的?」老奶奶高興地問,有他幫忙,要救出板凳可就輕鬆多了。
「來了好幾天了。」商棣向二老行禮致意後,轉頭盯著他老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