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原君點點頭。
「天!那他一定傷心透頂。」她不認為北條宇治會跟他爹一齊設計害她。「記我回去看看他吧。」
流川駿野這次不再表示任何意見。
「我很快就會回來。」不理會獲原商勤就在一旁,依戀地送上一記香吻,轉身時才驚覺,流川駿野緊握著她纖細柔荑,猶不肯稍懈。「駿野?」
「一晝夜應該足夠你來回。」唯恐夜長夢多,還是速去速回較為保險。
「我盡量。」她軟語道。
天!流川駿野加強力道,握得她小手隱隱發疼。他需要確切的保證。
「我應你,明日此時一定返回飛寒樓。」小蠻總算硬著心腸踏上歸程,奔向「立雪園」。
流川駿野望著她的背影,惶惶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你變了。」獲原商勤所熟知的劍南樓主向來不屑兒女情長。此刻,他意外地在他眼中看見一縷款款濃情。意外!真是大大出人意表!「但,她值得。」
流川駿野自負一笑,他眼光一向獨到,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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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尚未回到「立雪園」,即在駿河畔遭到圍殺。試圖行兇,正是北條宇治和他的部屬。
「宇治哥!」
「不要叫我。」夕陽霞暉掩映下的他,一身的蕭索灰敗。
「宇治哥,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解釋。」反目成仇是她最不願面對的結果。他們從小一起玩耍、一起習武,情同兄妹,這份情誼她委實割捨不下。
「何必多此一舉?殺我父親兇手是獲原商勤,是流川駿野的拜把兄弟,而你和流川駿野──」他切齒一笑,無法承認才短短幾個月,小蠻便背棄他們多年舊情,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她變了,不只心變,連外貌也變得跟以前不一樣。
像蓓蕾初綻,又仿如脫胎自璞玉的寶石,這樣的小蠻予人驚艷也教人心碎。因為她的美麗是為了他!
「所以你認定北條叔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他怎可誣蔑她的人格?即使在她得知北條秀次心有不軌時,也從未興起殺他的念頭軾。
他沒有回答,因為明知道不是。小蠻的軟心腸他是最清楚不過,但,除去這個藉口,他還能假以什麼理由回來見她?
天!她可是他日夜懸念的女子,他愛她,愛得鐵心刺處,愛得無法自拔呀!
「告訴我,他對你好嗎?」
突然提及流川駿野,小蠻不覺一陣赫然。
她臉紅了?如此明顯的答案,瞎子都猜得到。北條宇治心口忍不住又擰得發疼。
嚥了嚥唾沫,強使自己振作起來,眼底簇焰一閃即逝,爾後慘然苦笑。
「我……對不起你。」
「為什麼?」他明知故問。
「宇治哥!」秀眉輕攏,難忍他刻意要她良心不安。
「受不了了?嫌我太過苛刻?」他別過臉,以歎軟表達滿腹相思。「回來做什麼?等著和成親?還是鬧翻了,他故態復萌,繼續沉迷青樓艷妓?」一個他最為崇拜的人,竟橫刀奪走他最心愛的人,真是天大的諷刺。
「不,我回來是因惦記著你,北條叔的死,一定對你造成極大的傷害。宇治哥,不必強裝堅強,你的苦我們都懂,沒有人會怪罪於你,跟我回去吧。」她挪步向前,示好地牽住他的手,就像孩提的時候,他們總能彼此分享心事,傷心難過時相互安慰。
北條宇治一凜,用力扯過她的手,連同她的身軀一起攤埋沒懷裡。
「宇治哥?!」小蠻驚駭莫名,掙扎著脫身。
「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求你……」一個大男人竟嗚咽地飲泣了起來。
「想哭,就痛快地哭個夠吧,我在這裡陪你,哪兒也不去。」任由他抱著,小蠻不再掙扎,此時此刻怎能忍下心腸離開。
第十章
兩人靜坐槐樹下,各擁著滿腔心事混沌睡去。
長夜漫漫,終於捱到淡柔的署色漸明。此時一場驟雨疾空,雨勢不大卻十分細密,如粉般撲到小蠻蒼白的臉龐,如一隻大手輕撫──她思念的那個人。
她該走了,渴望見到流川駿野的心緒排山倒海般湧來,催促她早早動身。
輕輕移動身子,深怕驚醒猶沉浸於睡夢中的北條宇治。就此別過,與其醒時決裂般的離去,不如黯然各奔天涯。
小蠻牽過馬兒,才要跨上去,一柄大刀竟亮晃晃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宇治哥?」她驚詫萬分,忙問:「你這是做什麼?」
「留下來。」
「不!」她只動一下下,刀口立刻移近半寸。
「由不得你。」他孤注一擲地想奪回心愛的女人。
「還是沒有用的,你留住我的人,可留不住我的心。」小蠻還掙扎,然爾汨汨沁出的鮮血,卻代替北條宇治箝制她的一切舉動。
「乖乖聽話,我不會傷害你的。」他麻木地,沒有得逞的快感,只有害怕失去的強烈不安。
小蠻無奈,只得隨他擺佈,內心則默禱流川駿野能及時趕來救她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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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駿野大清早便被樓下低揚的梵音驚醒。是他娘,十幾年來,她天天四更即起,念完三遍金剛經,才開始張羅餐點。
他披上衣,悄然下樓,立於小佛堂外,望著母親微顯佝僂的身影,一時思潮如濤。他錯怪她了,天!他一直恨著她,怨著她,而這……唉!他真是錯得太荒唐、太不可思議了。
若非朱雩妮仗義執言,他到現在恐怕仍被蒙在鼓裡,連懺悔、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駿野,何以今日心神不安?」她已察覺到他的到來。
「不,只是夜裡練劍,有些困乏。」
「還是因為懸念她?」她是過來人,明白相思索懷的痛苦。
流川駿野腆然一笑。「她午後才將歸來,再如何懸念亦無濟於事。」跨過門檻,走入室內,殘燭掩映中,赫然發現他娘老了許多。
「既然想她,就去找她,好的女孩就該緊迫不捨,才不會讓旁人搶去。」他爹就是不夠積極又太驕傲,平白浪費她十餘年的青春。安和氏不希望他像她一樣,整整後半輩子都生活在懊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