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郎心似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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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門縫裡瞧人──沒眼光!

  小蠻丟掉手中的雞骨頭,抹乾唇邊的油漬,繼而昂起小巧的下巴,不馴地挑逗他的目光。

  「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小蠻沒別的優點,就是喜歡打抱不平,憑你兄長有何能耐做出對不起我的事?」她連流川健和的模樣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僅依悉記得他是個長相斯文,高高帥帥的……中年人。

  小蠻輕托香腮,星眸半瞇,認真研究起流川駿野;這人長得還不賴,濃眉入鬢,黑瞳深長,高聳的鼻樑,配上含威緊抿的薄唇,若除去形諸於那股不討人喜歡的酷寒冷絕,應該會比金玉其表,敗絮其中和流川健和還好看幾分。

  「無冤無仇,你就敢痛下殺手?」

  「我說了,他不是我殺的。」要她說幾遍他才信?

  小蠻憤然轉身,他立刻以竹棍擋住她的去路,她朝左,他擋左;朝右,擋右,只憑一根竹棍?!

  這樣的一個老男人,堅石般氣定神閒,渾身溢著懾人的力量,將她團團困住。

  吾命休矣!

  豆大的汗水自她兩頰滑下,原已狼狽不堪的微型,這會兒更是醜呆了。

  「有何差別?也許真如你所言,殺死我兄長的另有其人,但你假冒村婦,欺瞞宮崎彥等人在先──」看她越委屈淒楚,他就越想逗弄她,這讓人無端升起一股莫名快感。

  是殘忍的本性作祟吧,她不過是個小女孩,與他遠日無冤,近日無仇,實在不該死盯著她不放。

  他一直主認為自己血液裡流著流川世家殘虐的劣根性,流川健和無論喪命於何人之手,九成九必須怪他自己太過凶狠。

  鍥而不捨地想找出刺客,目的不在為流川健和報仇,而是為了流川世家的聲譽。任何人,不管基於何種理由,膽敢擅自闖入「都銀台」殺人,便只有死路一條。

  再過有三天,他父親流川吉都就要到「都銀台」拿流川健和的死大做文章,怪他不念兄弟之情,蓄意袖手旁觀。

  矣!想起他父親便情緒在壞。

  嘿!這小妮子跪在地上做什麼?

  「你打我吧,我的確很對不起宮崎大叔、前田大叔和京極大叔。」她前向流川駿野曲膝及地,兩手平舉,認命地等候發落。

  他們三人是她這輩子見過僅次於她爹和靖弟,待她最好的男人,她是不該害他們飽受風寒,險些凍斃於雜樹林內,所以挨幾下板子也是應該的。

  流川駿野一怔,唇角微揚。

  「我打人很痛的,你確定承受得住?打完之後,如果讓我查出,你就是那名刺客,你──你照舊難逃一死。」他抽出馬鞭,狠甩兩下,每一下都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響。

  小蠻低頭俯視,訝然於地面上的花草全攔腰折斷,鞭痕的狠勁,極有可能像「割」草一樣,毀去她的手臂,再輕取她的雙足。

  「後悔啦?」他得意地一笑,臉上仍是那抹討人厭的狂傲。

  「咱們條件交換如何?我幫你找出那名刺客,你就放我回『立雪園』。」很公平的交易,他沒理由不答應才對。

  「請作賊來捉賊?」他反問:「如果找不到呢?」只要能把她留在「都銀台」,他就有籌碼可以協迫北條秀次聽命行事。

  至於刺客……他才不認為她有那份能耐。

  「找不到我就無條件留在『都銀台』每天做菜給你吃。」先施展拖延術保住小命,再伺機逃之夭夭,小蠻心中拚命地打著如意算盤。

  流川駿野冷然淺笑,她那丁點心思,豈瞞得了他?

  「成交。」他爽快應允。「吃飽了嗎?」

  「還沒。哈啾!哈啾!」濕淋淋的衣裳,熬不住冷風吹拂,連續幾個噴嚏突然發覺頭痛欲裂。「算了,我吃不下了,回去好嗎?」

  他點點頭,抱她坐向馬背。

  回程路上,也許是風寒的緣故,小蠻不停顫抖著荏弱冰冷的身子,尚未回到「都銀台」已昏厥在流川駿野懷裡。

  他大方地把胸膛借給她,卻也小氣地不肯給予任何關切。

  在他森幽的面龐找不到絲毫情感,除了冷漠,特別是對女人。

  幼年悲痛的教訓讓他根深蒂固地將女人視為禍水,非萬不得已絕不輕易沾惹。

  ☆★☆★☆

  「立雪園」,一幢室町時代遼闊雅致的大宅邸,門口以棒木做橫匾,「笑塵齊」三字龍飛鳳舞的草書,正是出自女主人朱雩妮之手。

  四野奇花斑斕,繽紛錦簇,天井下,紫籐恣意攀爬向牆垣極處;水池裡,是嬌媚的荷花和鮮艷的錦鯉。

  另一旁,木架涼亭內,一老一少喁喁淺淡,銀髯老者的聲音越來越大,俊美的少年則眉頭深鎖。

  「蠢蛋!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大丈夫何患無妻?有了霸業強權,要多少美女就有多少,從現在開始我不准你再提搭救小蠻的事,最好連她的人都不要再想。」北條秀次口沫橫飛地指著他兒子北條治宇咆哮。

  「但,她畢竟是我最心愛的女子。」北條治宇痛苦地扭曲著那原本俊朗清秀的臉孔,兩手交握扭纏得青筋暴露。

  「放屁!狗屎!你若還是個男人就不要給我擺出那副沒出息的樣子。」他隱忍了二十年,圖的便是有朝一日取得織田信玄的寶座而代之,豈容宇治因兒女情長胡亂破壞掉。

  「父親!」北條宇治和小蠻青梅竹馬一直長大,他因長她四歲,自幼即對她呵護憐疼有加。

  雖然小蠻一直表現得懵懵懂懂,但「立雪園」上下,誰都明瞭他深愛著小蠻。

  「住口!靖來了。」他低聲提醒,虎視眈眈地眼睛堆滿笑紋,望向由月洞內轉出的高大男子。

  織田靖一身金黃罩衫,陽剛霸氣的神情和他父親如出一轍。

  北條秀次不敢相信,自己刀口舔血了數十載,竟然還會對這名乳臭未乾的小子心存警戒。

  「北條叔!」織田靖熱情寒暄:「宇治你也在,怎麼?派到『都銀台』的探子有消息傳回?可有提到姊姊預備幾時回『立雪園?我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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