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在想以後了……
是的,他想跟情絲有無數的以後,永遠就算有點沉重,但是他一點都不反對長長久久的想法。
要是能一起白頭,那就更好了。
他完全不考慮年紀輕輕的單純熱血能不能持久∼∼
*** *** ***
一年過去。
兩天後是閻九寰六十大壽。
所有的孩子被規定一律要出席。
「我不去!」閻東官嘀咕。
「要去!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錯過,難道還要再等一個十年,父親……老爺才會想到召見我們這些兒子?」小神推翻閻東官的不以為然。
「我一輩子都不想看見他。」
「這句話你可以說給我聽,卻最好就這麼一次,隔牆有耳,這話要是傳出去會有什麼後果,我們應該一樣清楚。」小神難得板起臉。
「真是麻煩!」雖是抱怨,也等於屈服了,「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會出席,這樣你滿意了吧?」
「要替我們爭口氣!」
「聽這話語……你不打算參加?」
「我對那個人已經沒有任何想望。」
「難道你以為我貪圖著他什麼?」
小神瞅他,「我有自己的路想走,你是明白的,那樣的人沒有資格當我父親,所以我也沒必要見他。」
說到底閻東官是明白小神的。
小神當他是弟弟的照顧,甚至還把飯菜讓出來給他一個人吃,自己寧願餓肚子,他相信,小神一旦有了能力,立刻會飛出這樊籠般的家,再也不回頭的。
可他……那個人,他還是希望能得到認同。
「要不是為了你,我寧可睡大頭覺。」這是他的真心話,只可惜真心話向來不怎麼受歡迎就是了。
「這是為你自己。」小神不多廢話,他從閻東官少得可憐的衣櫃裡拿出一套嶄新的銀灰色西裝,剪裁精良,衣料質感極佳,同色西裝褲,搭著白色立領麻紗襯衫,還有一雙質地柔軟舒適的麂皮鞋。
「這……哪來的,你哪來那麼多錢?」閻東官也知道家裡根本沒有多餘的錢給他打點衣服,要出席父親的宴會不是獎賞,是一種對窮人的懲罰。
平常的他就幾件舊衣服輪流穿,雖然不像真正貧戶孩子一件衣服穿到完全不合身,可是他正在發育的身體就算很「節省」的不要做太多劇烈活動,幾件衣服還是舊的舊破的破,突然看到一套完全簇新的衣服,也難怪他要問。
「你的幸運女神拿來的。」雖然是調侃,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情絲是閻東官的幸運女神。
「她也希望我去……」這是喃喃自語,摸著那樣子內斂卻極為符合他年紀的西裝,他幸福的笑了。
兩天後的壽宴果然非比尋常,商界稍微具知名度的下游廠商或是合作對象都送了大禮,中午圓山飯店席開五十桌。
人人都讚他好福氣,兒女成群,閻九寰照單全收。
當然,所有的孩子輪流給他祝壽,直到閻東官時他的確想不起來自己有這麼個孩子,錯愕下不禁多看了幾眼。
這幾眼發現閻東官居然有他年輕時的影子。
深邃的眼窩下是挺直漂亮的鼻樑,濃密的長眉如飛,略帶稚氣的五官混合健康的膚色,流轉著他在其他孩子身上看不到的光芒跟自信。
盛放在他眼底的沒有懼怕怯弱,反而是閻九寰想不到的冷淡。
「過來一點,讓我看清楚你。」
閻東官依言往前站,他無視許多想把他燒出洞來的惡意眼光。
「你……叫什麼?」
這樣的父親連他的名字也沒記住,閻東官的表情淡到幾乎看不見笑容了。
「東官。」
「你長高了,等一下宴會開始你就坐我旁邊。」閻九寰心情大好,比較起剛剛看過的其他兒女,這個兒子順眼多了。
問過了閻東官的生活情況,又問了他的母親是誰,狡猾的閻九寰這才想起那個容貌艷麗,脾氣壞得像朝天椒的女人。
「你像我多一點。」
這話一出,好幾房的妻妾全都豎起耳朵,挺高腰桿子了。
所有的兒女輪流磕頭拜壽完畢,準備開席,一番熱鬧不在話下,只是閻東官顯得心不在焉,他出來好久了,情絲要是找不到他會不會心悶?
豐富的菜色讓一向寒酸的他大開了眼界,甚至還想過要偷偷包點好料的回去給小神還有情絲嘗嘗,可是來自各房兄弟的眼光讓他怎麼坐都不舒服,勉強熬到大人們酒足飯飽以為可以解脫了,哪知道閻九寰玩性大發,點名要閻東官及他二哥陪著自己還有幾個老友殺到新竹球場去打幾桿球。
沒敢說不,只好跟著一個高個頭男生一起上了大人的車。
「土包子也敢跟來,不怕丟臉我都替你不好意思!」行二的閻吞海忍不住氣,出口挖苦望著窗外、始終沒正眼看過他的閻東官。
車外風景飛逝,兩個異母兄弟獨自坐一輛車,司機跟他們之間隔著升高的防彈玻璃窗,閻吞海可不怕司機會到父親跟前告狀去。
他向來自詡是父親的接班人,今天突然冒出個沒有誰看好的閻東官,他心裡生出競爭的不服氣來。
「你說誰是土包子?」閻東官霍然轉過頭。
「這裡就我跟你,話從我嘴裡出來,你說我指誰?」閻吞海不是省油的燈,嘴巴犀利得很。
「無聊!」出門前答應過小神不惹是生非,閻東官隱忍著受傷的眼睛,瞪著閻吞海看。
閻吞海的失望根本就懶得掩飾,他以為自己的挑釁能激發閻東官怒氣,就算幾分也好,哪知道他根本不動如泰山,是他的話不夠殺,還是這個小他將近要一輪的小孩其實城府深得嚇人?
不管他如何揣測,起碼,閻吞海這一路上並沒有再伸出毒舌來,一行六輛車浩浩蕩蕩的開上了山巔處的高爾夫球場。
他篤定這下子閻東官那土包子非出糗不可。
他笑得狡猾,幾個老人換上球裝,各自吆喝桿弟,愉快的打起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