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真的很嬌小,而且脆弱,但直到剛剛那瞬間,他才清楚察覺到這件事。
他抱著她繞過了一座岩石堆,一棵約書亞樹,一叢幹掉的灌木叢,走了好一陣子,才來到剛剛找到的洞穴。
他走進剛剛整理好的洞穴裡,這地方是附近最大的洞穴,為了防止野獸,他把入口處用較大的石塊堵了一部分起來。
他應該先回去帶她過來的,一時間卻沒想到,他只想到她應該多休息一下,只想到他得趁天黑之前,替兩人找到遮蔽處和食物。
所以在找到這個巖洞時,他自己就先整理了起來,確定洞裡沒有其他蟲獸,撿來可以燃燒的枯枝、乾草,他甚至殺了途中遇到的兩條響尾蛇,準備拿來當晚餐。
他什麼都做了,卻完全忘了她自己一個人可能會害怕,只因為這個女人看起來很堅強。
如果可能,他真想踢自己一腳。
壓下對自己的怒氣,他抱著那依然在啜泣的小女人,走進洞穴裡,把她放到沙地上。
「嘿,看,我找到了一個可以過夜的洞穴,等吃飽後,我們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
她沒有看,只是低垂著頭,瘦弱的雙肩微微顫動著。
他脫去襯衫時,她也沒看一眼,他把襯衫墊在地上,才小心翼翼的脫去她腳上的鞋,她下樓時,顯然非常匆忙,她沒有穿著襪子,腳跟、腳踝和大拇指外側都磨破了皮,腳底還長了水泡。
雖然他很小心,在幫她脫鞋時,還是感覺到她因為疼痛瑟縮了一下。
他替她脫去另一腳的鞋,一邊繼續和她說話,「我不知道你怎麼樣,但我現在餓得像鬼一樣,如果有人給我一整頭牛,我也吞得下去。」
她似乎逸出了一聲輕笑,或那只是另一個疼痛的喘息?
他把她慘不忍睹的小腳,輕輕放到他折起來的襯衫上,繼續努力。
「話說回來,我希望你不是吃素的,雖然我沒辦法變出一頭牛,但我找到了其他的蛋白質。」
這一次,她抬起了頭來。
他揚起嘴角,露出微笑,開口問:「你喜歡蛇肉大餐嗎?」
她沉默著,他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顫抖的吐出字句。
「只要……」她吸著鼻子,略顯尷尬的用那哭紅的眼看著他,粉唇微顫的說:「只要不是生的就好。」
第六章
起風了。
燃燒著大地的太陽,降到遠處的山陵後。
天色還是很亮,但溫度開始降了下來,雲彩拉成了絲,顏色變得更加漂亮,像彩色的棉花糖。
替她脫了鞋之後,他在洞外生了火,把蛇肉烤熟。
烤肉的香味充滿空氣中,引人垂涎欲滴。
她嚥著口水,發現自己真的很餓。
哭過之後,她整個人放鬆了下來,因為逃命而分泌的腎上腺素也退得差不多了,但卻讓她更清楚的意識到身體的疼痛與飢餓。
她原以為他會為如何生火大傷腦筋,卻看到他從褲口袋裡掏出了打火機。
因為怕被人看到火光,他趕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就把食物烤熟了。
響尾蛇的肉意外的不難吃,只可惜沒有鹽巴調味,但對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來說,只要有食物可以吃,她就很感激了。
「我的廚藝不錯吧?」
看到她在舔手指時,他開玩笑的說。
「嗯。」她羞赧的點點頭。
老實說,剛剛在他面前崩潰哭成那樣,她覺得很不好意思,但他卻沒對那件事小題大做,那讓她的羞愧和尷尬降低了許多。
他笑了笑,走到外頭把火熄掉,然後用他們拿來戴在頭上的外套破布,當作隔熱手套,把先前他放進火堆裡燒得熱燙的大石頭,一顆顆抱了進來,靠牆放著。
「沙漠裡晚上氣溫降得快,這可以幫助我們保持溫暖。」他說。
直到這時,她才曉得為什麼他烤兩條蛇,卻要生那麼大的火。
吃完飯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他在洞裡重新生了一堆小火,就著火光,用曠泉水替她清理腳傷。
「我們不應該浪費水。」她不安的說。雖然兩人很省著喝,但今天一下午,他們就已經喝掉了兩大瓶的水,再用掉這一瓶的話,他們就沒水了。
「放心,我剛在外面找到了水源。」他看著她,解釋道:「有蚊子和昆蟲聚集的地方,就有水。前方不遠那裡的岩石接近地面的部分是濕的,那裡有水滲出來,雖然不多,但足夠讓我們喝飽之後,再把所有的瓶子裝滿。」
這個男人,似乎是個萬事通。
恬恬看著身前那正低著頭,小心的替她處理腳上水泡的男人,奇怪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不禁好奇的問:「你在做調查員之前,是做什麼的?」
他把小刀放在火上消毒,然後戳破了水泡,在聽到他的問題時,瞄了她一眼,才回了兩個字。
「醫生。」
她一愣,「醫生?」
「沒錯,醫生。」他握著她的小腿,自嘲的笑了一聲說:「事實上,我的醫師執照還在我房間的某個抽屜裡。」
難怪他處理她傷口的方式那麼熟練。
所以他白天在水中,真的是在檢查她的肋骨囉?
這突來的領悟,讓她尷尬的紅了臉,忙把視線拉回,慢半拍的扯著緊貼在身上的背心,開口轉移自己腦海裡的胡思亂想。
「我以為你是軍人,海軍陸戰隊之類的。」
他訝異的再看了她一眼,才笑笑的道:「我不是,我沒當過兵。」
也對,他是在美國長大的,這裡是募兵制,不是徵兵制。
可如此一來,卻讓她更加好奇,不覺又將視線移到他的臉上。
火光照亮了他青紫的臉,他早先被毆打的地方,已經從紅腫轉成青紫,有些腫起來的地方消了下去,但那並沒有讓他的狀況看起來好一點。
他已經把她腳上的水泡都弄破了,然後從褲口袋裡,變出了一瓶扁扁的酒罐。
「那是從哪來的?」她驚訝的問。
「和那把槍一起從抽屜中掉出來的。」他打開酒瓶,聞了一下。
難怪她在開車時,一直覺得他在車上東翻西找的,他那時恐怕就已經預料到之後可能的情況,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