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他不知道大哥故意轉移話題,其實他挺聰明的,只是在大哥眼前很難展露。
遠處瞧見良兒端來方煎好的藥汁,宇文歡立即起身接過手,踏進幸兒房裡。
「大哥,你說啊。」宇文慶也跟著跳進房。
「閉嘴,你想要擾醒幸兒嗎?」
「……歡哥哥,我已經醒了。」已經偷聽他們兄弟對話許久的幸兒眨了眨眼,儘管有些虛弱,卻還是伸出了雙手。
宇文歡立即將她溫柔摟起。納入自己懷裡。
嗯∼∼這暖暖的味道,就對了。她抬眼對上他,瞅著他唇角微掀的笑意,也跟著漾出甜美的笑,然而,當目光落在那厚薄適中又好看的唇上時,驀地發覺自己的臉頰在發燙,燒得她心口都熱了。
鎮定、鎮定,沒什麼大不了的,羞什麼羞?
「慶兒的大嗓門把你擾醒的?」宇文歡發覺她頰面染酡,長指輕撫過。
「大哥!」宇文慶忍不住抗議。「幸兒,你替我評評理,大哥啊……」
「閉嘴。」懶聲淡淡地打住他。
宇文慶扁起嘴,幸兒見狀,不由得噗哧笑出聲,笑得嫩頰生暈。
「慶哥哥,你怎麼還不懂啊!」她笑得氣喘吁吁,感覺歡哥哥的寬厚大掌在自個兒背上輕拍著,才又緩聲道:「你瞧見歡哥哥是怎麼對待一些達官顯要的?」
「我知道啊。」悶∼∼
「你曾瞧過歡哥哥惡意逗弄過誰嗎?」
「……沒。」欸,幸兒丫頭是想告訴他什麼?
「那你就知道歡哥哥對於一些逢迎拍馬的人是視而不見的,對想攀親附貴的人是視若無睹的,對救了我好多年的馬御醫也不過是點頭示意……」
「對公主則是冷酷無情!」宇文慶很自然地接了下文。
他明白了!是這樣的、是這樣的!大哥只會欺負在意之人,換言之,大哥疼他入骨啊!他高興得快要手舞足蹈,卻沒發現身旁射出一道冷光。
「公主?」幸兒不解地蹙眉。
「就是……」
「閉嘴!」
話未出口就被截斷,宇文慶這才發現大哥的臉臭到要殺人洩恨的地步,他思緒極快,立即轉了個彎,說:「不就是公主那一派的擁護人馬?幸兒,你知道的,有不少大官看大哥挺不順眼。」
眨眨眼,幸兒有點遲緩地「喔」了一聲,水眸輕輕地飄到身邊人身上。慶哥哥說起來像一回事,但歡哥哥的表情可不是那麼一回事呢。
這些日子,她的意識飄遊得亂了時間感,搞不清楚歡哥哥究竟是何時自邊關回府,究竟又已過了幾日,但方纔聽他們的對話……她猜,有些事,歡哥哥是不想讓她知道的。
既不想說,她也就不問了。
「幸兒,喝藥了。」宇文歡暖聲哄著。
「好苦呢。」小臉皺了起來。
「良藥苦口。」
「我知道。」所以她一向認命,只是吃這藥,真的是吃怕了。
她發誓,下輩子絕不再吃藥,求老天給她一副健康的身子。
皺著五官喝下了藥,忍住欲嘔的衝動,她賴在宇文歡的懷裡不動。
「再睡一會吧,若你的身子較好些,我帶你游江南可好?」輕柔嗓音恍若是珠玉落毯般裹上磁性。
「游江南?」水眸突亮,小手揪著他的衣襟。「真的嗎?無咎哥哥以前曾告訴我,江南有好多溪河,可以乘舟過湖,而且還有很多寺廟。」
「寺廟?」他微挑起眉,順著她的話意說:「是啊,你若是想參佛,我就帶你游佛地小西天,那兒寺廟眾多,靈隱、韜光、三天竺……還有那兒的勝景也頗多,幸兒,你想去嗎?」
「想想想!」她點頭如搗蒜。「歡哥哥,說好的,你一定要帶我去。」
「那你得要趕緊把身子養好啊。」
「好!」她一口答應,笑得眉兒彎彎眼彎彎。
「當然好,我也想去呢。」宇文慶可悶透了。
「慶哥哥一道去啊。」
「不成,慶兒得留下。」宇文歡話一出口,宇文慶便絕望地低下頭。「你乖乖喝藥,乖乖睡覺,最遲,十日後,帶你下江南。」
*** *** ***
一夜深沉。
宇文歡的房門被人推開,無咎無聲走入,裡頭不著燭火,伸手不見五指,他卻能精準地走到主子的身旁。
「你確定要這麼做?」無咎聲清冷,夜裡聽來猶如風聲掠過。
「我要永絕後患。」宇文歡的聲音輕輕的,卻透著絕不讓步的霸氣。
他要顧及的人事物太多,相對的,也必須有所取捨。
有失,才有得,能得,怕是失去所有,他也不後悔。
一眼,換來侯爺府的平和萬世,換來幸兒的身強體健……別說一眼,他兩眼都能奉上。
「無咎,這事兒只有你能辦。」
「我嗎?」那聲音聽來像是苦笑。「我跟在你的身旁,可不是為了要傷你的。」
「我知道,但我傷不了自己,必須請你動手。」他的身體特異,不管是受到多大的傷,最遲在幾個時辰內定會復原如初。
不知為何,他就是篤定地認為,唯有無咎能夠傷得了他。兩人相處近二十年,許多事盡在不言中,彼此心知肚明而不點破,但在他心裡,他是把無咎當兄長看待的,儘管這近二十年來,無咎腳下無影,且身形未曾變過,依舊如當年初見他時的俊秀,沒有半點老態,他也不覺有懼。
也不知道是怎麼著,這事兒在府裡似乎無人看破,就唯有他看出了這點懸疑,那是一種同類呼引的感覺。
「你要我如何捨得?」無咎走到他的面前,向來帶笑的狹長美目竟透著不捨。
「有捨才有得。」他勾唇笑著,像是日夜期盼這一日到來,保他未來再無惡魘相逼。
「你看似無情,實則多情,我怎會到今日才看透你?」他原是多情人,怎可能此世薄情?原以為他這世該要寡情薄義地過一生,豈料啊……自己還是成不了氣候,算不出結果。
「我本無情,若不是幸兒,我豈會知道這情是何番滋味?」喃著,唇角竟漾著連他也沒發覺的柔情。「無咎,動手吧,如此一來,明日早朝我才能有說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