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沐鈴的心中忽然生出莫名的怪異感,這女孩那一剎那的表現,極不合乎她的年齡,到底是怎麼了……
「姐姐,救救我!求求您了!」她還在思索,小丫頭便拽著她的衣角急忙懇求,看上去確實是可憐。
「我……」水沐鈴抿了抿唇,無奈的笑了笑。「我沒辦法救你。」
話音一落,立刻見著小丫頭臉色變得慘白,水沐鈴心裡一緊,有些不忍心。「小妹妹,何不就跟他們去了好,你還小,在外面是沒辦法謀生的,說不定哪天就會餓死,不如跟了去……」
「我不要去!」水沐鈴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道堅決的童聲打斷,小丫頭的臉上有著讓人驚訝的決絕。
「我不要去,去了便永遠是奴,一日奴終生奴,永遠翻不了身。」
一日奴終生奴,翻不了身……這話彷彿刺痛了心中某處,水沐鈴雙唇微顫,有些失神地盯著眼前的小女孩。
「你不怕嗎?」她輕聲問,瞧見小丫頭露出茫然的表情。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聽什麼答案。默默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那小丫頭眼睛也一眨不眨地回視她,彷彿料定她會心軟一般。
眉心不自覺又擰了起來,瞧見那小丫頭頻頻回頭看,臉上漸漸浮現出驚慌的表情,她才蹲下身,拉起小丫頭的手,塞了一件東西在她掌心中。
「我沒辦法幫你,能做的,也就僅此而已。」
小丫頭沒有去看她到底塞了什麼東西給自己,但憑著感覺知道眼前這位美得似仙的姐姐,給了自己銀子。「站住!」忽然後方傳來陣陣喝斥聲,小丫頭跟她的臉色都驀地一變。「姐姐,謝謝。」小丫頭朝她感激地笑了笑,立刻又朝前跑去,看她個子小小的,跑起來倒真是快。
「又讓她跑了!」「怎麼辦?二公子要是責問……」瞧這些家丁懊惱的神色,水沐鈴暗自笑了笑,想不動聲色地離開,本不該為此多廢心思。
「你等等!」豈料她剛動了動身子,後方的一人便伸出手想抓住她,才觸及她肩頭的衣料,便見她驚慌著避開。「你幹什麼!」水沐鈴忍不住沉下面容怒叱,縱使在花舫,也沒有人可以隨便碰她。只是向來軟綿的聲音,聽在耳中著實沒有威喝力道。
家丁朝她上下打量,尤其瞧見她的面容時,似乎驚歎了一聲,水沐鈴將臉撇開,微垂首。「這位姑娘,你是不是塞了什麼東西給那丫頭?」
「沒有。」她輕聲答,芙蓉面楚楚動人,那人差點兒就信了去。
「說謊!你分明就是在幫她逃跑!」水沐鈴轉回臉,面色平靜,盈盈眸光看向一干人等。「她還沒有賣給你家主子為奴,怎能說是逃跑?」
「沒賣?!她娘早就替她簽下了奴契,還敢說沒賣!」家丁得意的話語,使得她呼吸一窒,緊張起來。簽了奴契?那丫頭怎麼沒說?「我……」
「不用說了,既然是你將那丫頭放走的,你就得跟我們回去,讓我們跟二公子好交代。」
「你們……怎可如此橫行霸道!」水沐鈴一聽不僅心中焦急,更是滿腔怒意,向來婉約的她也不禁漲紅了臉。「姑娘,是你自個兒多管閒事,自個兒找麻煩,二公子的事你也敢插手!抓住她,帶回山莊!」為首的家丁一聲令下,眾人立刻上前有所動作。
「別碰我!」水沐鈴驚喊,面露怒意地緊咬住下唇。「我自己會走!」
第二章
水沐鈴在廳外站了許久,將這莊園大概看了個清楚後,才聽見裡面發出傳喚聲,身後的男僕忙不迭地催促她,彷彿稍有差池便會丟了小命。
「二少爺,事情就是這樣的……」快走進正廳前,她隱約聽見這麼一句話。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鎮定,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但自己理當應付得來,跟這二少爺講清楚後就立刻離開。
「二少爺,就是這人!」家丁無禮的話讓人不悅,水沐鈴下意識擰著眉,抬眼朝前看去。
王朝的第一花舫,那是達官貴人才能去的地方,她身為頭等紅牌,賣的是技藝和笑臉,公主並未強求她們出賣身體,只要應付得來,是可以有各種手腕的。她見過太多的權貴人士,連享有盛名的二皇子也相處過,此時倒想看看眼前是怎樣的主子,養出了這等奴才。
這想法很是倨傲,但水沐鈴並未察覺自己氣焰過盛,更不覺自怨自艾的心緒下,暗藏著的是一身早在不知不覺中醞釀成的傲骨。
可當目光落在坐在廳堂正中央的那人身上,一瞬間她的頸部彷彿架了一把無形的鉗子,一口氣哽咽在喉間,硬生生憋著。這種呼吸困難的感覺,只在第一次見到二皇子時出現過,此時竟有重溫之感!相同的是那份震驚;不一樣的,是這次溢滿胸腔的,是更多心悸和莫名的惶恐!
端木聖有趣地瞧著她的反應,見到他用得著這樣驚駭嗎?瞧瞧那張美麗的俏臉,嚇得像死人一樣白,眼珠子瞪得這麼大。「唷!這反應可真是有趣極了。」他戲謔地道,眼尾稍翹,一絲魅惑感直竄她的身體。
水沐鈴禁不住倒抽一大口冷氣,怎麼會是他!這個二少爺……
她的眼眸睜得更大了,有些不敢置信的搖搖頭,二少爺……二少爺,聲名狼藉的端木莊二少爺,她怎麼會沒料到?她不禁面露異樣,頓時心頭一陣紊亂,理不出頭緒來,只得咬著唇不置一語,靜觀其變。那日在皇宮,太子設的宴席上有他,那魅人的眼神,此時回想起來仍舊心顫。
天生的,骨子裡浸著不懷好意的邪魅……萬萬沾不得!
「聽說你助本公子的奴才逃跑,這麼喜歡多管閒事?第一美人。」
端木聖不輕不重的語調讓她不自覺後退一步。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底細,有可能還是東宮的人!那他會如何對待自己?太子已被貶,他會為了太子而對付她嗎?她又該怎麼辦?現在的她只是一個人,已沒有任何人可以為她撐腰,自己能應付得來嗎?水沐鈴的腦中閃過一連串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