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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不懂。」朱寶寶後背驀冒出一片冷汗,她搖頭,根本不想去懂。

  「我要娶紀舒眉當正室,要你做我的妾。」赫連長風直視著她的眼說道。

  朱寶寶臉色頓時慘白,一對烏漆明眸木然地看著他。「你要我像你娘還有我娘一樣,當個小妾……」朱寶寶聲音顫抖著,身子不能置信地頻頻後退著。

  「你和她們不同。因為我此生只會有你一個妾室,你永遠會是我心頭最寵。」赫連長風上前,緊扣她的肩,激動地說著:「我不能違逆我對紀老爺的承諾,亦不能讓赫連本家那家人娶到紀舒眉!你知道我發過誓,要將之前所受屈辱盡數扔回那些禽獸身上的,你懂的?對嗎?對嗎?」

  「不懂!我全都不懂!我只知道你不要我了——」朱寶寶搗著耳,躍下床榻,轉身跑往門口。

  「我怎麼可能不要你,你是我的命啊!」赫連長風一個箭步上前,伸臂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裡。

  朱寶寶拚命掙扎,卻怎麼樣都掙扎不開。他身上的藥香飄進她鼻尖,更讓她心酸。

  大哥的所有衣裳,她全都讓人以特製藥材薰香過。

  那是她的私心哪,因為她心裡向來就只擱著一個大哥,所以便希望她不在的那些時日裡,他也能時時將自己記掛於心哪。

  朱寶寶心頭陣陣地絞擰著,她搗著胸口,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不曾這麼痛苦過。

  她娘早早過世了,她爹將她賣給了人口牙子,而大哥也……不要她了。

  豆大淚水無聲地從朱寶寶眼裡滑落,濕了她胸前的衣襟。

  朱寶寶抬起頭,用一對無神大眼茫然地看著他的眼耳鼻唇——

  不,大哥還是要她的,他不過是要她當他的妾罷了……她娘和大哥的娘都是妾,他比誰都清楚妾身難為,他又如何能強迫她為妾呢?

  他好狠的心哪……

  「說話。」赫連長風著急地捧住她的臉,被她的淚水弄得幾乎快瘋狂。

  「我不要。」朱寶寶微聲說道,身子像染了風寒似地從骨子裡涼到外頭。

  赫連長風大掌陷入她的肩臂裡,整個人鐵石一般地僵直著。

  「你不要什麼?」他嗄聲問道。

  朱寶寶在他的懷裡,緩緩地轉過身,一對被淚水浸亮的冰雪瑩眸直勾勾看入他的眼裡。

  赫連長風心頭一凜,屏住了氣息。

  「我不要當你的妾。」朱寶寶清亮地說道。

  赫連長風有如五雷轟頂地站在原地,不能置信她會這樣對他。他以為——他以為……他以為啊!

  朱寶寶推開他的手,緩緩地轉身走向門外。

  赫連長風喘不過氣來,想伸手攬她,卻又不敢再這麼做。

  朱寶寶牛步般地走出門外,小黃狗正趴在院落門口,一看到她走出來,便開心地吐著舌頭朝著她飛奔過來。

  「汪汪——」

  「爹!」朱寶寶往前一奔,用力抱住了它,眼淚如雨地灑在小黃狗身上。「寶兒現在只剩下你了。只有你待我最好,會永遠陪在我身邊……」

  小黃狗抬頭舔著她的淚水,朱寶寶心一酸,哭得更凶了,哭到她甚至看不清楚小黃狗的臉。

  赫連長風站在門內,搗住耳朵不忍卒聽,卻仍然沒法不聽見她清幽冷聲響徹微涼子夜——

  「爹,咱們父女倆以後便要相依為命了……」

  第五章

  那一夜,朱寶寶行屍走肉地從赫連長風的院落走回自己房裡。

  她的炕正熱、被正暖,屋內檀香濃濃。可她硬邦邦地躺著,雙眼既是沒法子閉上,又怎能有法子入睡?

  她遊魂似地在屋內走著,走著走著步出了屋,漫無目的地在赫連府裡飄蕩著。

  夜深露重,她凍得一身僵,可她停不下腳步,就這麼一襲碧綠薄衫地遊走在夜色裡,冷得指尖肌膚全與身上衣衫一般青綠。

  她身上衣袍,總是各色淺淺深深的綠——葵綠、碧綠、杏綠、石綠,件件都是大哥細心所為她挑選之料子樣式。

  她不愛華服,可大哥之用心,她總是懂的。是故,她雖不耐煩那些髮簪珠珥,卻仍然將那只碧璽發篦牢牢收在隨身小藥袋裡,累了時便拿出來梳發。

  每當碧璽之沁寒偎著頭皮時,她便會想到大哥,疲倦便能稍褪。

  朱寶寶自腰間拿出碧璽發篦,石玉之寒透過她掌心,冷徹她心扉。

  她飄上曲廊,夜裡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但她這回卻沒發出一丁點聲響。

  她該離開嗎?她雖不喜歡紀姑娘,然其終究會成為赫連家當家主母。大哥不是會違背諾言之人,況且他對於成為南北茶霸之執著,已然禁錮著他的心啊……

  傻的是她,竟從來不曾想過自己與大哥會有分開的一日。早在兩年前,紀老爺找上門時,她就該心生警惕的啊。

  朱寶寶繞了府邸一圈後,腳步仍不由自主地走向大哥宅院。他的屋內燭火熠熠,他高瘦身影映於窗影間,一動不動地佇立著。

  大哥甫創「寶茶莊」的那些夜裡,她每次抬頭看他時,他便是用這般姿態看著帳本,或者品茗著茶葉好壞。

  這幾年來,她總怕自己不在時,大哥會睡得不安穩,因此,每回總要替大哥備妥藥枕。這回因著忙碌,那藥枕還在藥鋪裡趕製著。

  誰知道大哥需要的不是藥枕,大哥需要的甚至不是她!

  她轉頭不敢再看大哥翦影,躲避瘟疫似地閃出他的院落,再度走回自己屋內。

  她不想進屋,因為屋裡一切都是大哥為她精心佈置的。她早已習慣被大哥寵溺著,也以為他們會如此相守一生一世哪……

  對於紀姑娘,她雖不是沒放在心上,但私心卻總是有幾分小自負吧。她一直認為大哥待她這般地用心,又怎麼會與別人攜手一生呢?

  「不自量力啊。」淚如雨下地滑過她凍得青白的面容,竟帶來了一絲暖意。

  所以,她更肆無忌憚地落淚,好替全身凍餒的自己取暖。

  原來是她依存著大哥,而非大哥依附於她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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