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也不看,我也不看--」
她蒼白若雪的臉龐不停滲出細碎的汗珠,呼吸極端的不勻、破碎,彷彿隨時都會斷了氣息似的。
她像尊陶瓷娃娃,一尊蒼白毫無生氣的娃娃,只要輕輕一碰就碎了,然後便會留下許多不成形的碎片,一片片刻著他的心。
不。他受不了的,不能眼看著她失去生命,不能令她破碎,只要想到有一絲絲那樣的可能性他神智就會陷入崩潰狂亂。
「求求你,晚兒,醒來吧。」他握住她冰涼無溫度的小手,渴切痛苦地在她耳邊低哺著,「你可以醒來的,別讓噩夢糾纏你,別故意讓死神帶走你。這裡還有許多關心你的人,你的父親、黎之鶴、之鵬、你的堂姊……
還有我,還有我--「他語音破碎。頭依無力地垂落她肩旁,想著醫生告訴他晚兒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很可能是因為故意不願醒來。
「我已經通知你父親和黎之鶴了,他們很快會趕來,他們一定可以替我喚醒你。我加道你可能討厭我,甚至可能恨我,但我求你醒來面對我,面對這個世界;只要你醒來,你說什麼我都願意答應的。我不會再煩你,不會再令你難過,不會再傷害你。」他抬起頭,右手柔柔撫過她乾澀的長髮,神色滿是依戀與疼惜,「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醒過來、晚兒,醒過來。」
然而她依然不醒,墨黑的眼睫低蹬著,與蒼白的臉頰形成極端的對比。額上細碎的汗珠仍是不停泛出,一顆顆糾結著嚴寒的心。
「醒來面對我,晚兒,我--」他閉上眸,痛楚地吐著氣音,「愛你啊。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的心就已經不是屬於自己的了,我一直不願對自己承認,不願承認自己竟然也會愛上一個人……」
但愛人是一件多痛苦的事啊,他的心不再屬於自己,甚至失去了自由意志。
「我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會去愛一個人的。我不信任愛情,更不相信婚姻,我不相信會有人為另外一個人心碎失神。就算真的有,那個傻瓜也絕不會是我。」他忽地啞聲一笑,恍若自嘲。
「我打算就這樣放蕩一輩子的。但是老天讓我遇見了你。天!在你面前我甚至自慚形穢,從來不曾覺得那麼自我厭惡,我配不上你,真配不上……像我這種一事無成的浪子一點也配不上你的純真,更別說差點連自己的家業都保不住。還得靠你伸出援手--為什麼你從不會看不起我?晚兒,為何你的眼睛總是那樣透明,神情總是如此溫柔?為什麼你竟會信任我這樣一個男人,願意將自己的交給我?為什麼?晚兒,告訴我啊!」他語氣要地激動起來,愈來愈無法控制激動難安的情緒。
「醒過來。晚兒,醒過來?」他一遍遍呼喚著眼前陷入昏迷的佳人、一遍比一遍更加狂亂,一遍比一遍更加心痛,「晚兒,醒來面對我,醒來告訴我為什麼……」
「別打擾我的女兒,嚴寒?」聲若洪鐘的怒吼忽地在病房入口處揚起,一個髮色蒼白、風塵滿面的老人身形隨之欺近,「你離她遠一點!不許你再碰她一根寒毛!」
嚴寒僵挺起上半身,無底的黑眸默默承受老人銳氣逼人的眼神。如果眸光可以殺人,那麼他現在該已躺在黑暗的地底。
「瞧你做了什麼好事?」齊浩天衝上前揪住他衣領,字句怒責皆由齒縫中逼出,「我將晚兒交給你,我唯一的掌上明珠!瞧瞧你是怎麼對她的?你非但沒有好好照顧她,還讓她摔下樓梯、現在還昏迷不醒。」焚心的憂急讓他口不擇言,「你根本就沒有資格娶我齊浩天的女兒,我當初就不應答應她嫁給你?我看錯人了,沒想到我齊浩天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他呼吸一陣不順,不覺鬆開嚴寒,瞬間猛烈咳嗽起來,「我、我……」
嚴寒立即起身,「你沒事吧?」
齊浩天甩開他欲扶的手,「我好得很,不用你費心!」
「齊伯伯。」另一個男人插入兩人之間,沉靜的嗓音試圖緩和僵凝的氣氛,「別這樣,冷靜一點。」
「之鶴,你來了。」齊浩天見到剛剛跨進病房的黎之鶴表情終於稍稍放鬆,但只一會兒濃眉立刻又是糾結成一團,「你來得正好、替我教訓一下這小子!這小子實在不如好歹……」
「我知道、齊伯伯,」黎之鶴冷靜地接口,「我會和他好好談一談。」
「談什麼?不必和這種男人多廢話!」
齊浩天依舊怒氣高張,激動的臉龐一陣青一陣白、黎之鶴立即張口勸阻他,「齊伯伯,晚兒還沒醒呢。」
齊浩天張口結舌,倏地明瞭自己正在女兒的病房大吼大叫,一對電眼轉凝躺在床上的女兒,「我吵到晚兒了。」他喃喃低語,下頷的肌肉因見到女兒虛弱蒼白的模樣不停抽動。
「她沒事的,醫生說她只是暫時昏迷不醒而已。」黎之鶴柔聲撫慰他,「請你這裡看著她,我和嚴寒出去談談。」
語畢,他以眼神對默默立在一旁的嚴寒示意,兩個男人一起離開頭等病房,來到走廊轉角。
有好一陣子,嚴寒只是默默立在窗戶旁,凝定遠處淡然青翠的山景,而黎之鶴也只是靜靜站在一旁不去打擾他。
一直到他終於回轉那張俊美非常的面容,黎之鶴才短聲開口,「怎麼回事?」
嚴寒靜默數秒,「她摔下樓梯了。」他低聲回道,兩泓黑潭深不可測。
「聽說她流產了?」
他點頭。
黎之鶴不禁長歎聲息,「她怎麼會摔下樓的?」
「因為跟我吵架。」嚴寒咬著下唇,面色刷白,「她太激動了才會一時重心不穩摔下樓去。」
「晚兒跟你吵架?」黎之鶴微微技高聲調,神色滿是不可置信,「怎麼可能?從小到大我從不曾見過她發脾氣,更別說跟人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