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清純素心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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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窗簾是密密掩上的,室內的燈光也為了讓她的眼瞳能更容易還應特地調暗、然而即使處在這樣朦朧不清的光線下,她一雙清澄透明的美眸依舊璀璨亮眼。

  依然是世上獨一無二,不沾染任何一絲絲塵埃,沒有一點點沉澱,完全潔淨清澈的眼眸。

  仍舊讓人不敢逼視。

  她彷彿也正努力審視著他,眸子細細地從他臉龐開始,流轉他全身,瞳仁不曾閃現任何感情--或者,她已經忘了如何以眼神表現感情。

  「你跟我想像的不大一樣。」最後,齊晚兒終於幽幽開口,語氣低微沉黯,「我曾經在腦海中努力描繪過許多次你的模樣,卻從來不是這樣--你比我想像中完美,完美太多了,就算耗盡我所有的想像力也想不出世上可以有這樣一張完美的臉孔。」她語音愈來愈低微,彷彿終於認清他的五官對她而言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晚兒。」他啞聲喚著她的名,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吐不出口。

  「爸爸的長相也跟我想像的不一樣。」她悠然說道,「黎大哥、之鵬、思思,他們一定也都和我想像的大不相同。原來不只眼睛會欺騙人。心同樣也會騙人--」

  她淺淺一彎嘴角,清清笑意蘊聽不是喜悅而是讓人心疼的失落。

  「晚兒。」嚴寒無法忍受她那讓人悲傷的語氣,衝向她試圖擁住她肩,然而她冷凝的神情卻阻止了他,愣愣停在她床前。

  而那對清澄的黑眸看也不看他一眼,直視著前方,直視著一個他無法觸及的角落。

  「我不想再見到你。」

  好半晌,她才輕輕吐落一句。而這句話,輕易便抽去他全身血液,凍立原地,成了一具無知無覺的木乃伊。

  她不想再見到他。

  怎還能繼續面對他?當她終於明白自己的人生只是無止盡的謊言的時候。

  這十幾年的歲月全是她用謊言一磚一瓦堆砌起來的,欺騙全世界,欺騙她自己!

  她從來就不是那樣一個無怨無尤的女孩子,她恨這個世界,恨它不如她想像中的美好。

  她恨上天,恨它奪走最最親愛的母親。

  她最恨自己,因為媽媽是為了救她才寧可捨棄自己的生命。

  從法國那一夜火舌吞噬她摯愛的母親開始,她便恍然了悟世間萬物萬象原來都只是謊言。

  媽媽欺騙她會永遠守護她,不會離開她。

  世界欺騙她所有的名山大川,所有的壯麗美景會永遠打動她心弦。

  父親欺騙他會代替媽媽保護她,令她依然享受幸福。

  妹妹欺騙所有人她會疼愛得來不易的妹妹,卻總是在私下以言語刺傷她。

  而她欺騙自己不在乎這一切,假裝自己仍有資格享受所有的幸福,假裝所有的人都愛她,包括其實對她恨之入骨的姊姊。

  她假裝自己不曾有恨,不曾有怨,不曾感受寂寞。

  但其實她恨極了,恨上天在那場大火奪去她的母親;她怨極了,怨早兒總是不懷好意地嘲弄她;感到寂寞,因為沒有人真正瞭解她。

  所以她不願看見,在心底千千萬萬遍告訴自己她看不見,看不見世間這樣醜陋的一切,看不見世間原來不是她想像中完全美好。

  她不要眼睛,因為眼睛會欺騙人。

  但她沒想到,原來心也是會欺騙人的。

  原來十幾年來她一直在欺騙自己,原來她以為平靜的生活只是謊言。

  而她的任性最終還是得到了懲罰,讓她失去了孩子。

  失去了他的孩子!他與她的孩子!

  她想要那個孩子的,想要一個與他共有的結晶,在她的任性親手扼殺了一個生命時。她怎還有顏面面對他,面對那張超乎她想像異常完美的容顏?

  十幾年來她逃避著這個世界,逃避著自己,最後她終於必須付出代價。

  代價是卑劣的她永遠無法抬頭面對他!

  「我不想再見到你。」

  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氣與決心才開口說了這句話,卻不敢真正朝他瞥上一眼。

  不是不想,是不能,是不敢!

  她會重新面對這個世界,面對這個不是十全十美,有時甚至相當醜陋的世界。

  她會面對一直以來總是疼她愛她的父親,面對最呵護她的黎大哥,面對愛逗她玩的之鵬,面對經常聽她彈琴的思思,甚至面對早逝去多年,仍舊對她影響至深的早兒。

  只有他--她無法面對。

  她不能見他。

  她不肯見他。

  接到私家偵探的報告時,正試穿著名家設計晚宴禮服的丁維安停止攬鏡自照,銳利的唇角銜著微笑。

  三天前忽然入院的齊晚兒與她的丈夫似乎鬧得不愉快,任由他在病房外徘徊兩日兩夜,就是不肯見他。

  他們吵架了吧。丁維安揮手讓私家偵探與女傭退下,纖長的玉指撫弄著下巴沉思著。

  恩愛夫妻的假象終於開始崩毀了嗎?

  她微笑加深。

  是開始進行復仇計劃的時機了,這一次她要嚴寒與齊晚兒嚴重後悔曾經那樣給她難堪。

  她拿起話筒,接通一個只有數面之緣的週刊記者。

  「想要獨家內幕嗎?」她柔柔的嗓音蕩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冷意,「本年度最驚爆的八卦醜聞……」  

  第九章

  你曾經聽過晚兒彈琴嗎?

  他不曾聽過,雖然早在婚前便知道她極愛鋼琴,雖然早由之鵬口中聽聞她琴藝出色,絕不遜於任何名家,但卻從來不曾認真想過要聽她演奏。

  而現在,當他第二次來到齊家寬廣的毫宅,坐在裝潢高貴優雅的會客室時,自遠方傳來的隱約琴音卻瞬間攫住他所有注意力。

  他站起身,放下甚至還來不及將溫度轉至他手掌的咖啡杯,不顧下人的勸阻一路循著琴聲上樓,來到一扇半掩的紅檜木門前。

  晚兒就在裡頭。

  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腳步卻動也不動停定在門口,甚至不曾舉手推開那扇門。

  他只是默默立著,聆聽著他從未仔細聽過的琴聲。

  他不是鑒賞名家,對音樂的認識僅止於早已去世幾世紀的數名大師,偶爾聽見非流行音樂的演奏曲時他也不曾細細聆聽,遑論還去體驗演奏者於其間流露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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