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錦繡在後頭喊著,挽香堅決的一把拉開門,孰料外頭卻站著陸總管。
「沐小姐,您去不得!」陸總管擋住了她的去路,平靜地說道。
「我非去不可,明天就要行刑了──」說到這,挽香的喉頭哽住,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您這一去萬一被抓,後果不堪設想,也枉費少主犧牲自己保全您的苦心。」
「我管不了那麼多!」她六神無主的狂亂嚷道。
她只想到今晚若不去,明天見到的,將會是他冰冷的屍首。
「少主如今是死囚,牢房裡勢必會加派獄卒看守,您的面孔定會被認出。」
「那怎麼辦?難道我們就這麼眼睜睜看他被斬首?那些人全都是罪有應得啊,遙飛為了這些人賠上一條性命,未免太不值得!」她心痛地說道。
陸總管若有所思地沉默著,許久終於開口。「我去救少主回來!」
陸總管突如其來的一句,把挽香跟錦繡都嚇到了。
「怎麼救?」大牢看守得滴水不漏,除非有內應,否則根本進不去。
「劫囚!」陸總管的語氣極為平淡,引起的震撼卻足以嚇到挽香主僕。
「劫囚?」挽香倒抽了一口氣。「這怎麼成?那太危險了,可是會送命的!」
「我這條命是屬於雲家的,早在老爺含冤而死的那一天,我就該隨老爺而去,苟活至今只是為了保護少主,如今不過是求仁得仁罷了。」
「不,讓我再想想其他法子,不要犧牲任何人,不要讓任何人冒生命危險。」
「要救回少主,這是唯一的路。」他的神色有著不容動搖的堅定。
「陸總管。」見他慷慨就義的堅定神情,挽香忍不住紅了眼眶。
即使換回了雲遙飛,卻害陸總管賠上一條性命,不論如何都是遺憾。
如果這世上不要有任何的不圓滿,沒有痛苦、仇恨跟陰謀,那該有多好?
「請沐小姐在這裡靜心等候,我一定會救出少主。」
「我……知道了。」挽香沉默片刻,最後終於含淚點點頭。
沒有留戀、沒有猶豫,陸總管轉身步出大門,踏進紛飛的大雪中,蒼茫大雪掩蓋了他的身影。
挽香回到房裡,接下來的等待,每一刻都是煎熬。
*** *** ***
夜深,大雪依舊,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坐在桌邊的挽香不知不覺睡著了,夢裡全是教人膽顫的惡夢,直到一個聲音驀然闖入。
遽然驚醒,微弱燭火下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沾染了一身風雪。
「你終於平安脫困了!」挽香喜出望外的急忙起身迎向他。「陸總管呢?他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門邊的身影沉默著,挽香的心陡然一沉。
「陸總管他──」哽住了聲息,挽香再也說不出話。
「該死的是劉炎傅,可惡、可惡!」雲遙飛的硬拳一下下擊在門框上,深惡痛絕的發出狂吼。
他忘不了陸總管冒死一路直闖地牢,浴血對抗十幾名官兵,最終雖然成功救出了他,卻在他臂彎裡嚥下最後一口氣。
殺父滅門之仇,這輩子他永遠也不可能忘記!
接著他遽然轉身往門外沖,卻被挽香急忙抓住。
「你要去哪裡?現在外頭一定全都是追捕你的官兵,你這一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陸總管犧牲自己換來你的生路,你莫要辜負了他,讓他的犧牲沒有代價。」
她的話像是喚醒了被巨大恨意蒙蔽的理智,雲遙飛回過神,將目光望向她。
「我們離開這裡,去一個沒人認得我們的地方,重新生活,永遠都別再提這些仇恨,好嗎?」她柔聲說道,眼底有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但雲遙飛望著她,卻只看到身上背負的仇恨,他爹的冤、渾身是血的陸總管,這些畫面讓那股巨大的恨意宛如滔天巨浪,徹底將他吞沒。
矛盾掙扎的眼神瞬間一轉,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邪魅、充滿恨意的冷眸。
挽香驀地一驚,沒想到在這種節骨眼上,另一面的他會跑出來攪局。
「今天我非要親自殺了劉炎傅不可!」他瞇起眼,眼中散發出森冷光芒。
遽然轉身就要往外走,挽香不顧一切追上前擋在他面前。
她知道,雲亦飛只是他心中的仇恨,只要「他」還在他身上的一天,就會將他永遠東縛在仇恨中,無法自心牢中解脫。
「不,不要,遙飛,求你回來,擺脫心中的仇恨,讓真正的你回來,千萬別讓仇恨戰勝了你!」她哀聲懇求道。
她的聲音拉回了他些許理智,霎時,他的眼底以極快的速度閃過各種情緒,邪與正的意志在體內劇烈交戰著。
突然間,他發出一聲巨吼,整個人抱頭發出低沉的悶吼。
「滾開,我要你從我身體裡滾出去,從今以後我們各不相干,不許再糾纏我,聽到了沒?」
「喔!如果我不呢?」突然間,一個冷笑自前頭響起。
雲遙飛一抬眼,只見「他」慵懶地倚在大門邊,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看著他。
「你的心裡只要有仇恨,就會有我,而這股仇恨,永遠永遠也不可能從你心底拔除,如果你要我從你身體裡消失,除非你──殺了自己!」語末,他勾起一抹極其邪佞的笑容。
「你以為我不敢?」他充滿恨意的瞪著「他」。
「你不會!」「他」一派氣定神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愛上了沐挽香,你不會捨得離她而去。」
「你──」他知道,這個邪魔已經將他完全控制了。
「我說你也真傻,明明她愛你、你也愛她,為什麼你們不順其自然的在一起,卻彼此互相折磨,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誇張搖頭。
「我不許你動她一根汗毛。」他像只被激怒的貓,全身弓起,擺出備戰姿態。
「別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除非你一輩子都打算這樣耗著,否則我最後一定會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