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總管以為真的出了岔子。「貝勒爺,是不是真的有問題?」這丫頭果然是慶親王派來的奸細。
「說!」
她驚跳一下,但想到答應側福晉了,她就得做到。
「是……」她咬牙回道。
想不到才吐出一個字,伊爾猛罕已經忿而袍袖一揮,將桌上的食物全都掃到地上,發出乒乒乓乓的巨大聲響,外頭的侍衛全都衝了進來。
「出去!」伊爾猛罕大聲咆哮斥退他們。
「貝勒爺受傷了……」總管見主子的手掌被碎片刮傷,趕忙要拿藥箱。
「你也出去!」他冷冷地瞪著彎下雙膝的芮雪,朝總管下令。
從來沒見過主子這麼失控過,總管只能遵命,並順手帶上門。
小廳內沒有聲音,只有伊爾猛罕怒火正熾的喘息聲。
「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欺騙,還有背叛。」他恨咬著牙,幾乎要把牙繃斷了,然後瞪著跪在跟前的芮雪。「是『她』讓你送來的對吧?『她』以為送這些東西來就能抹煞自己做過的骯髒事?」
她仰高螓首,瞅著眼前的高大男人,此時眼中泛滿紅色血絲,還有青筋爆凸,充滿憤恨難消的表情……那是多大的恨才能讓他變成這樣?又是什麼樣的過節?側福晉說是上一代的恩怨,真的只有這樣嗎?
「貝勒爺才嘗了一口就認出是誰做的?」芮雪瞥了一眼他正滴著血的右手手掌,心想若要幫他包紮,大概不會領情,只好先想著該怎麼讓他平息怒氣。
伊爾猛罕瞪著仍舊跪著的嬌小身影,既不懇求饒恕,也不發抖哭泣,這樣的丫頭讓他既喜愛又惱怒。
「是因為太恨她了,才會這麼牢牢記得?」她試探地問。
他沉聲斥道:「住口!」
「奴婢不曉得貝勒爺和側福晉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也沒有資格過問,只是恨一個人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貝勒爺別因這個字而失去了理智。」芮雪不想看到他這副樣子,不想見他這麼痛苦。
「放肆!」伊爾猛罕怒咆。
芮雪垂下螓首,口氣恭順,可是表現得卻正好相反。「奴婢是放肆,那麼就讓奴婢再放肆一次。」說著,便逕自起身,過去執起他的右手手掌。
「你——」他覷著她細心的檢視傷口,幸好血不流了,想抽回手掌,卻因她眉眼之間關懷心疼之色,怎麼也拒絕不了。
多想有個人能撫平心頭的創傷,給他失去已久的溫暖……他在她身上已經尋到了,因而抗拒不了……
她抽出自己的絹帕,小心地包紮。「恨一個人恨到傷了自己,那不是便宜了對方,貝勒爺是這麼聰明的人,不可能連這事兒都不懂。」
「你這是在教訓我?」方纔那股怒火莫名地消了。
她紅唇一揚。「奴婢哪敢教訓貝勒爺,只是說說自個兒的經驗。」
「你也……這麼恨過人?」
「曾經恨過,不過後來就想通了,再恨他,他還是那個樣兒,不會改變,只有自己傻傻地恨,恨到夜裡睡不著,白天沒了精神,不小心打破了杯碗,還挨了主子的罵,得在門口罰跪,被其他奴僕取笑,想一想吃虧的怎麼全是自個兒了,越想就越不合算,所以就不恨了。」芮雪綁了個結。「好了。」
伊爾猛罕怔了怔。「就這麼簡單?」
「是這麼簡單。」她盈盈一笑,然後又回到原位跪下。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又沒罰她跪。
她裝得很卑躬屈膝地說:「剛剛是奴婢放肆,這會兒放肆完了當然得回來跪了,貝勒爺的氣又還沒消,沒說讓奴婢起來。」
「起來!不准再稱奴婢了。」伊爾猛罕好氣又好笑,索性伸手將她拉起,順勢攬進懷中。「這次就原諒你,以後不准再欺騙我。」
覷著笑意晏晏的眼兒,再也抗拒不下想親她、要她的慾望,俯下俊臉……
芮雪見他的嘴就只剩下不到半寸,幾乎要貼上了,霎時緊張得忘了呼吸,直到四唇相接,充滿男性氣息的唇舌舔吮著她的,先是輕輕撩撥,慢慢地加重吮舐的力道,還有他灼熱的鼻息……讓她全身酥軟,像要化了……
「貝勒爺!」外頭的總管聽到屋裡忽然沒有聲音了,急個半死,只差沒衝進來查看。「貝勒爺沒事兒吧?」
「我該回去了。」她羞赧地避開他又湊來的嘴唇。「外頭的人都很擔心著急,快讓他們進來,不然真要以為出事了。」
伊爾猛罕可不許她拒絕,又重重地吻了一口,讓她記住自己的味道,這才勉強放開了。「你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
「貝勒爺……」
「好了,我已經決定了。」他霸道地打斷她。「扎安!」
總管火速進來,見主子好好的,而且還神情愉悅,甚至親密地摟著那丫頭,看來不久之前的怒火滔天眼下已經風平浪靜了,真不知這丫頭是怎麼辦到的?
「把地上收拾乾淨。」
於是,奴僕進來打掃乾淨,然後出去。
「扎安,去把通行令牌拿來。」伊爾猛罕對總管說。
「庶,小的這就去拿。」沒過一會兒,已經將可以自由出入貝勒府的令牌拿來了。
伊爾猛罕將巴掌大小的令牌交給芮雪。「有了它,你想進來,不會有人攔你。」
「可以嗎?」她雙手接過。
他佯裝沉下臉。「你這是在質疑本貝勒?」
「那我就收下了,一定會好好保管它。」芮雪將它包覆在掌心中,心裡明白這是多大的恩寵。
這是頭一回,被人這麼疼寵著。也許她的心裡也渴望著有人這麼對待自己,只是知道不可能,也不會有,所以從來不做這樣的奢望。
芮雪更知道這也是在於對自己的信任,才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了她,冷不防地,想到自己的身世,儘管慶親王根本不知道也不記得還有個女兒,王府裡也沒有人會正式承認……
這事兒該跟他說嗎?
第三章
「他知道是我?」側福晉見她去了這麼久,還真擔心出了什麼事,等到芮雪回來,聽完,不禁頹然地坐倒在椅上。「那是他最愛吃的,當然吃得出來……我是該高興才對,還是該難過?他這麼恨我,大概一輩子都無法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