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將軍想得開,當年將軍被貶出京的消息傳來,我還曾經擔心過,不過後來聽說將軍一切無恙,我才知道是我多慮了。」
李智和赫連爵熱情地聊著過去兩人的交情,好半天才注意到他的身後站了一個年輕的小廝,一直低著頭,看上去似乎是個面目清秀的小夥子。
「怎麼?現在不是萬俟跟著你了嗎?」他隨口問。
赫連爵笑道:「萬俟還有事去辦,我回京不久,有許多舊部想見,又怕人家無意,故差他先去替我打個前哨。這孩子是這幾日陛下賞給我的,看他還算伶俐,就讓他一直跟著我辦事了。」
「將軍當年的舊部中應該有不少人是惦記將軍的。年前我去巡城太守王威那裡拜年,遇到不少將軍的舊部,大家談及將軍的時候都欷吁感歎,十分想念。最近他們沒有去拜見將軍嗎?」
「我在宮裡不便大肆見人,最近這幾日會一個個去見,就怕見多了,見得頻繁了,又會被人說成有異心。」
兩人又閒聊了一盞茶的工夫後才結束,李智親自送赫連爵到門口,待見到他走上馬車之後,又多看了一眼那個小廝,有點狐疑地自言自語,「這孩子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那小廝坐上馬車後,他從馬車窗口處正好看到他的側臉,突然間一個念頭從他心頭閃過,將他嚇得不輕。啊——那小廝的容貌酷似女皇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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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廝的確是君月,經過十來天的休息,她的腳傷恢復得差不多了,聽說赫連爵要見以前的好友,她堅持要一同前往。為了不讓別人知道,她將自己打扮成一個青衣小廝的樣子,一路上低眉斂目,並不引人注意。
坐回馬車後,赫連爵一邊吩咐車伕趕車,一邊笑問:「怎麼樣?放心了吧?」
「這個李智是先皇很器重的大臣,但我沒想到他和你的私交這麼好。」君月摘下頭上的方巾,青絲一洩而下。
「我最初在樂城駐紮了三年,所以和他認識,這個人為人正直,從不搞陰謀詭計,值得深交。」
她瞥著他笑,「可是我以為你不會和這種過份正直的人交朋友,你和他們不像是一種人。」
「在你心中,我該是搞陰謀詭計的惡人了?」他挑著眉尾,說出她心中沒有說出的話。
「起碼不是正人君子,這是你自己承認的。」她以牙還牙,用他當日對自己的評價回擊他今日對她的疑問。
赫連爵哈哈一笑。「君子這種稱號的確不適合我,因為要想做個君子,首先就要偽善,我平生最恨偽善,陛下忽然這麼說,是不是在提醒我,該做點不夠君子的事情?」
她臉色一變,「每次和你說正事,你就開始胡說八道,是不是我太寵你了?」
他笑得更為得意。「這一個『寵』字還真是讓人飄飄然啊,放眼血月國,能被你『寵』不容易吧?那我就更該恃寵而驕一些才對。」
君月無奈地伸手掀開旁邊的車簾,看向外面的街景,將他的得意忘形冷淡到自己的身後。
「在看什麼?」車內的空間狹小,他稍微錯個身就來到她身後。
「沒什麼,只是在想如果血月國能一直這樣,百姓過著安逸的日子該多好。」她幽幽地看著窗外的一切,「這幾年先皇一直有野心擴大血月的國界,然而司空國的司空曜一直是我們的勁敵,幾次戰役下來不僅沒有佔到便宜,還吃了不少虧。」
「司空曜其實並不難對付,只是這樣的人和他為敵,不如和他交朋友。」赫連爵的確和司空曜私交不錯,所以對他的性格瞭如指掌。「司空曜勇猛善戰,但凡事剛烈到底,沒有半點轉圜餘地,打仗不要命,和他交鋒不宜硬碰硬,只能智取。」
「這麼瞭解他?」她哼了一聲,「該不是紙上談兵吧?」
「若不信,可以撥兵馬給我,我打給你看。」
他將戰爭說得輕描淡寫,惹得君月回頭瞪他。「血月的將士性命可不是用來和你打賭的。待有需要你這位大將軍親自出馬的時候,我絕對會讓你大顯身手。」
「選你這位仁慈的公主做血月國的女皇,真是先皇的英明。」他的話聽不出是嘲諷還是讚許。
君月只將目光投向窗外,沒有再回應他的話。但是她感覺得到他的氣息近在毫釐,也感覺得到他的迫力隨時壓在她的脊背之上。
她願意相信赫連爵,也相信他有能力可以幫她走出眼前的困境,這讓她暫時鬆了一口氣。不過這喘息的時間不會太長,大姊和二姊那裡還對她虎視眈眈,因為赫連爵的介入,相信自己與兩位姊姊結的梁子會越來越深了。
不過君月的擔心暫時有點多餘,因為正如赫連爵所設計的那樣,大公主望月和二公主霽月的確開始鬧紛爭了。
其實望月和霽月的紛爭由來已久,最初多是因為皇位繼承而暗中校勁。血月國不同於其他國家立摘立長的皇嗣選擇方法,每一代的女皇繼承人都是在最後一刻才會由前一代女皇當眾宣佈,所以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女們都拚命表現,以圖在最後勝出。
事實上,一直以來先皇對兩位公主的態度也好像難分軒輊,吏戶禮兵刑工,兩個人各有執管,大權分散,表面上好像和和氣氣,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們私下鬥得有多麼激烈。
原本因為這次皇位繼承的結果,兩人應該聯手反撲君月,但是赫連爵的出現卻將情勢改變了。
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樣,在一次皇族家宴上,二公主故意向他示好,言詞隱晦,惹得大公主狐疑嫉恨,又不能光明正大去質問,於是兩位公主結下新仇。
當君月得到消息,說兩位公主在離宮之後,各自的車隊堵在大街上互不相讓的時候,不禁歎了口氣,對坐在一旁悠哉游哉的赫連爵說:「都是因為你,我倒要看你最後怎麼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