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陡然一震,彷彿他的話觸動到了她心底最深的心弦。
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同時做對和做錯了兩件事。
對的,是急召赫連爵回來,解決了眼前將要發生的宮廷政變。
錯的,也是召赫連爵回來。這個男人可以如此輕易就看穿她的心,而她已在不經意間,將自己的生死榮辱都交託到他的手上,是不是太輕率了?
赫連爵微微轉身,揚聲道:「女皇陛下,吉時已到,登基大典即將開始,您該到前殿去了。」
「哦。」她站起身,華麗的金色宮裙曳地張開,猶如美麗的金蓮,在她的眼前忽地伸過一隻手,赫連爵向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俊容,難得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微臣是否有這個榮幸為女王引路呢?」
他的笑容高深莫測,讓君月竟然不敢直視,微微遲疑了片刻,才將柔荑輕輕放在他的掌中。
他屈指一握,便將她握於自己的股掌之間。
第二章
赫連爵從流放之徒變為撫遠侯的事情,成為近日裡血月國上下最讓人震驚的大事,尤其當新女皇夏君月宣佈赫連爵暫時擔任內宮統領,留宿內廷的時候,群臣更是站出來反對。
丞相率先發難,「陛下,將赫連爵召回並賜予封號已經是對他天大的恩寵,撫遠侯的位子可不是常人能坐的,另外兩位侯爺怎麼能服?再讓他留宿內廷,外面要對他和陛下之間生出多少無稽之談?」
君月從容反駁,「丞相也說是無稽之談了,朕為什麼要去在意?只不過是因為還沒有為他造好新府,所以朕的內廷先借他住個兩天。至於封侯,赫連爵在沙場上為國建功多年,他的功勞不必朕說,你們心裡都很清楚,以他的功績早就應該封侯了。」
「但是先皇不僅沒有封賞他,反而將他流放,可見先皇……」
「可見先皇再英明也有失策的時候。」君月俏臉一板,「丞相大人,您以為在朕的面前反覆提及先皇是對先皇的尊重,卻不知道這也是對朕的不敬嗎?」
君月還是公主的時候,見到誰都是笑咪咪的,從不和人發脾氣,此時她板起面孔,竟有少見的威儀,讓丞相也怔了怔,但隨即他又大膽說:「陛下如果做事一意孤行,讓臣等怎麼能服?」
她的目光掃過下面的一干人等,不僅是丞相,可以特例坐在她右手邊的大公主和二公主也都帶著看好戲的詭笑瞧著她,文臣武將等人表情嚴峻的也著實不少,她心知自己初登皇位不能和所有人反目,於是莞爾一笑。「好吧,既然丞相大人不同意,朕會去和兩位侯爺商量的,朕當然要給丞相大人面子了。」
二公主這時悠然開口,「陛下啊,您剛剛登基,是不是該開倉放糧,或者大赦天下,以顯示您的皇恩浩蕩?」
「謝謝二姊提醒。」君月自上而下微微點頭,「這件事就交給大姊辦吧,戶部和刑部的事情向來是大姊負責。」
大公主笑著回應,「是,謹遵聖命。」
散了朝,君月轉向後面的屏風,那裡有個人靜靜地佇立,嚇了她一跳。
「為什麼稱病不上朝?」她看清那個人,脫口問道。
「我若是到場,那些人不會爭論得這麼熱鬧。」赫連爵的嘴角依舊掛著那絲嘲諷的笑。「怎麼?你準備妥協了?」
「總該軟硬兼施,不能死硬到底,畢竟我還有很多地方要仰仗他們。」君月慢慢向後殿踱步而去。
「讓大公主去開倉放糧是不是故意挑撥她和二公主的矛盾?」赫連爵的悠然一語讓她不由得回過頭,面露詫異。
「為什麼這麼說?這些事情本該是大姊做的啊。」
「但二公主這些年卻一直是代天子巡狩,在外面露臉的事情多是二公主去做,開倉放糧的事情她做了不是一回兩回了,論經驗她是最多的。」
君月眨眨眼,「你在外面多年,卻對朝廷一直很關注。」
「血月國並不大,隨便刮陣風就能把這些事情刮到我耳朵裡來了,」赫連爵的個子高她許多,只是慢悠悠地走就能跟在她身側。「陛下初登龍庭,難免有不少人說三道四,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隨便開口。」
她看他一眼,「我若開口,你是不是就要像上次一樣,派幾個殺手把他們一一都除掉?不,我不希望後世提到我時,說我是個血腥殘暴的女皇。」
「看來你的心不夠狠,這可是做帝王的大忌,這一點你可比不了先皇。」
他的嘲諷惹得她一聲長歎。「我知道我處處不如先皇,這也是我不能明白她為什麼會選中我做女皇?這些事情不是我想做的。」
「大概是她老糊塗了。」他放肆地嘲笑一句,「不過眼下你該有所打算,不能讓這幫傢伙牽苦你的鼻子走。」
「我知道。」她又一笑,「所以我不會讓你的侯爺府停工的,至於那兩位侯爺年紀也大了,向來都不大管事,我會想辦法說服他們。」
「有件事我很好奇。」他側目望著她,「你就不怕有一天我功高震主,真的做出當年讓先皇都懼怕的事情?」
「你會嗎?」君月直視著他的眼睛,坦然問:「對於你來說,這世上什麼最重要?權力?金錢?女人?」
赫連爵詭譎地一笑,「我不會告訴你答案的。」
她一怔,又笑道:「無妨,我早晚會知道。不過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們倆現在同坐一條船,我要依靠你幫我立穩這個朝廷,你要依靠我站穩在朝廷之上,所以我相信你暫時不會有過多的圖謀。」
他挑挑眉,「你的心思比我想的要深。」
君月只是苦笑,「小羊羔總要學著長大些,才不至於被虎狼吃掉啊。」
「說他們是虎狼那是抬舉了他們,說自己是羊羔,你就貶低了自己。」赫連爵深深地凝視她,直看得她心底那種古怪的感覺又冒出來的時候,忽然改變了話題,「你學過騎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