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幾個客人摸摸鼻子溜到別桌去了,肯和張寂黯同桌的,就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兩三人,可他卻仍毫無所覺,喝得醉眼迷茫,不知今夕何夕。
季綾季綾……他胸口痛得快死了,誰能救他一把?
酒液熱辣辣地滑進喉頭,胸口似乎不疼了,可一轉眼,疼痛感又立刻加劇,他嘿嘿苦笑。也罷,季綾若遭遇不測,他正好陪她去。
那日書仲綺來過之後,他獨自回到房裡,瞪著她的衣箱足足發呆一整夜,隔天早上,吃完早膳就吐了,從此之後,胸口上的疼痛就時時緊抓著他,無論走到哪裡,眼前永遠只有季綾的笑容倩影。
他……他真是想破了頭也不明白,不為范含征,她到底有什麼理由離開?
現在她人在哪裡?在做什麼?人平安否?有什麼事不能和他攜手解決,得這樣激烈的負氣離開?一連串的問句在他腦中飛轉,卻沒人能給他個答案。
不是書仲綺弄錯了吧?是他欺騙他吧?季綾只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獨自一人能怎麼辦?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張寂黯眼前一花,彷彿瞧見一道細瘦的身形悄立廊下。
那兒是僕役行走的小路,丫鬟們魚貫往返,只見那細瘦人影突然伸手攔住一名丫頭,低頭說了幾句,又從懷裡掏出銀兩給她,小丫頭連連點頭,便帶著酒壺退下,沒一會兒,又端出一盅熱茶,從那人身邊走過。
對方始終背對著他這邊,低垂頭臉,彷彿不願示人,但不知為何,那人身形牢牢吸引了他,他低頭的模樣,後頸露出一道細瘦的線條,實在像極了某人……張寂黯情難自禁,不禁看呆了。
「公子,喝杯茶解解酒吧,您喝了不少。」端熱茶的小丫頭來到他身邊,為他斟了一杯。
張寂黯努力撐著惺忪醉眸,直直望那著那道背影。半晌,那人終於忍不住轉過來了,晶燦的美眸驀地對上他的,兩人四目相接,無聲凝望,接著那人忽然掩唇驚呼,匆匆轉身離去。
「季綾?」張寂黯這才如夢初醒,霍地起身,丫頭端上來的茶水潑灑一地他也不管,目光癡癡鎖在前方,怔忡一瞬,立刻推開丫頭,跌跌撞撞的追上前去。
「媽呀!」書季綾轉頭發現他,嚇得腳步踉蹌,更是沒命的拔腿飛奔。
一路上她幾次差點撞到了人,好不容易終於跑出筵席,剛剛轉進一條小巷,這時手臂卻突然被人扯住,整個人被翻轉過來。
「季綾?」張寂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她的身影,一道?還是兩道?三道?他實在喝多了,醉得分不清楚南北西東,也分不清眼前究竟是不是幻覺,只知道,就算是幻覺,他也要牢牢抓著不放。
「好痛噢!」她皺眉扭動著,可他絲毫不肯放鬆,讓她越掙越痛,不禁低叫起來。「幹麼抓那麼緊?想摘下我的手臂嗎?」
是她的聲音?真的是她?不是幻覺?
張寂黯深深巡視她臉上每一道線條,靈秀的眉眼,她的唇鼻,最後落在嬌艷的唇瓣上,他渴望的低吟一聲,低下頭,火熱地吻上她的唇。
「唔……」書季綾皺眉嚶嚀著,只覺酒氣撲面,醺得幾乎連她也醉了。
牢牢捧著她的臉,鼻尖在她臉頰各處廝磨,張寂黯激切地吻著她,彷彿要將她吞入腹似的,她掙扎一陣,便軟弱投降了。
他們緊緊貼合,舌尖在彼此口中纏繞,他大手捧著她的後頸,濕潤的唇徐徐擦過她的耳,含起她的耳珠吮咬逗弄,又沿著頸際吮吻而下,惹得書季綾血脈僨張,幾乎發狂呻吟。
「寂黯……別……」她驚惶失措的推著他。
他終於抬起眼,深深凝視著她,那深似海的黑眸,寫滿了濃重的慾望。
書季綾只看一眼便頓時失去力氣。她渾身燥熱,酸軟無力,跑也跑不了,站也站不穩,只得軟若無骨的偎在他身上,微微嬌喘。
「我真不懂……」她喃喃低語著,秀臉埋進他懷裡,滿懷愁緒又失魂落魄,只是抱著他低問:「你怎麼沒向安柔求親呢?她又怎肯嫁給別人呢?你們不是互相愛慕嗎?」
「你說什麼?!」
張寂黯當場震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就為了這個?你就為了這個離家出走?」
她咬唇不語,失意的垂下眼。
他昏昏沉沉的連連搖頭。這怎麼可能?他從未提起安柔,她怎麼會知道?誰把安柔的事告訴她了?
他醉得幾乎睜不開眼,身子搖搖欲墜的往書季綾身上倒去,她驚叫一聲,連忙抱著他大叫,「寂黯!」
「跟我回去……」他努力撐著,薄唇在她耳畔低語。
她現在哪有心情和他爭辯這個啊!
「等一下嘛,你別倒,倒下來就完了,啊……」眼看他就要滑到地上,她驚慌不已,連忙大聲喚人。「快來人啊!」
終於有人發現他們了,一個漢子匆匆跑來架住張寂黯,安適之聞訊前來,乍見書季綾裝扮成的男孩模樣,差點沒認出來。
「書小姐?」他又驚又喜,書季綾只是朝他甜甜一笑,便不再說話。
張寂黯頭痛欲裂,模糊的說:「適之,我得先告辭了。」
「這是自然。」安適之立刻吩咐左右,「快去備轎。」
「今日,恭喜你了……」張寂黯神態疲弱地向他道賀。
安適之意味深長的瞥了書季綾一眼,也不禁露出微笑,拱手道:「彼此彼此。」
書季綾頓時雙頰緋紅,喃喃道了聲謝,隨後車轎備妥,便和久違的夫婿一同乘轎同府。
「你都沒回答我呢!」上轎後張寂黯便倒在她肩上,雙手環著她的腰,沉沉睡去。書季綾兀自煩惱著,山抱著他,輕輕摸著他的臉。
他消瘦了好多,真是心疼死了,她離開後,他也沒多快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