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坐的沙發對她嬌小的個子來說顯得有點大,罩在她身上的休閒服也像布袋,看她不管袖子還是褲管都折了好幾折的模樣……這種清純有餘妖艷不足的女人雖然不是他的菜,看了還是滿賞心悅目的。
不過,看歸看,現實歸現實——
「喂,太陽曬屁股,該起來了。」他用膝蓋蹭著沙發扶手,果然吵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路猷雅。
她想起身,可是驟來的暈眩卻差點讓她又倒回去。
「我睡過頭了嗎?」她抱著頭,好不容易找回聲音。
凌晨洗過澡後,她身心疲累,想說在沙發上躺一躺,休息一下就好,哪知道這一躺就爬不起來了。
「看起來是這樣。」她的臉紅得很美,也很不正常。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五分鐘後我就消失,不會讓你懊惱的。」感覺到申衛然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路猷雅用比砂石摩擦過柏油路還要可怕的聲音說。
她還要回去確認財務損失,不會賴著不走的。
「聽你這麼說,我很不近人情?」事實雖然是這樣,但被人用嘴巴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人不舒服,要是說錯了什麼,真的很抱歉。」這節骨眼她哪來的力氣跟人吵架,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吃軟不吃硬,道歉可以了事吧?
「你想去哪裡?」看她站都站不穩,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想離開?大門走不走得出去都有問題。
「我……」她頭痛得要裂開,他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獅子吼?「家裡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我要回去看看。」
要是連棲身的地方都沒有了,她沒辦法想像……
「你感冒了,看起來很嚴重。」目光多了審視,申衛然的眉折了兩折。
她竟然生病了,感冒是會傳染的,他的行事歷滿檔,工作量大到無法接受任何一點小小的干預,收留她一個晚上已是最大的極限,現在她又病了,那表情像在忍著什麼痛苦的樣子,他真的要撒手不管?
偏偏這時候路猷雅再也忍不住的打了個大噴嚏,哈啾聲接二連三。
馬的,他真是自找麻煩!
「你給我在這裡待著,哪裡都不許去,我去買感冒藥,你要是敢偷偷溜走去外面吹風,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吊點滴,讓護士給你打針——」
路猷雅錯愕得說不出話。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他居然用打針來嚇唬她,不過,看他那全然不耐煩的神情,她顯然造成他的困擾了。
「你啞了,還是聾了?應聲好會要你的命嗎?」他好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現在還攬了只病貓給自己找麻煩,他該死的哪來的菩薩心腸他好像自從碰到她後,就開始一直挑戰自己的自制力。
他引以為傲的風度到哪去了?對女人,他可是很有口碑的好男人,可是她……算了,凡事都有例外,就當她是那個例外吧!
「我不能……你已經收留了我一晚,我不能再繼續給你添麻煩。」
「還知道你是麻煩,要是你倒在馬路邊我更麻煩!」他幾乎是卯起來的罵她。
這二十幾年幾乎沒有被人這麼兇猛的對待過,老實說,她真的很想哭,他既然討厭她,為什麼不讓她走?
「對不起,我馬上就走。」
「你是豬啊,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我叫你待著你就給我待著。」他揉起自己狂亂的黑髮。
「……我知道了。」
「真是愛找麻煩。」申衛然從玄關櫃子上的玻璃盆抓起自己的皮夾,趿上拖鞋出門去了。
路猷雅看著突然空了下來的房子,想到房子主人僵硬卻急如星火的背影。
那張惡聲惡氣的臉,從頭到尾沒有好臉色給她看,可是隱藏在他骨子下的,應該是副柔軟善良的好心腸才對。
她迷迷糊糊的窩在沙發上又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被去而復返的申衛然給叫起來。
「還在這兒睡,真的不怕死。」她是怎樣在客廳睡也就算了,連被子也不會找一條來蓋,實在叫人生氣!不把她叫起來念幾句實在不甘心,可是她那張被體熱灼得比蘋果還要紅的臉……
馬的,讓他跑來跑去這麼勞累,這筆帳哪天一定要一起算。
「喂,起來。」他到廚房倒了杯水又踱回來。
「唔。」
「把水喝掉,還有藥。」也不清楚她究竟完全清醒了沒,他硬是把茶杯跟藥包塞進她手裡。
聽到水,路猷雅如獲至寶,咕嚕咕嚕,把開水一口氣喝光。
她張著被火氣燒得迷濛的眼,「還要……」
申衛然搶過杯子。包山包海也就算了,還要當媒人包生兒子,頭都洗下去一半了,能怎樣?認命的當老媽子去。
當路猷雅再度想把救命水當灌蟋蟀那樣灌進肚子,驀地聽到申衛然凶巴巴的聲音——
「不許吞下去,張嘴!」
她愣愣地打開小嘴,馬上,膠囊隨之進了她的嘴。
「發什麼呆,配水喝啊,還要我教嗎?你是發燒燒到腦筋不清楚,還是本來就這麼笨」明明第一次見面時是個明快俐落的女人,一病就弱成這樣了?
路猷雅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昏昏沉沉的她真的聽不懂這男人又跳又叫的吼些什麼,現在不研究,水喝了,藥吞了,她可不可以繼續昏睡?
申衛然把水杯放下沒急著走開,他俯望路猷雅被水滋潤過的櫻唇,單刀直入的說:「你先別睡,我有事要說。」
她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桿,揉著發酸的眼。
「我看過你住的地方,你那屋子裡的東西都泡水,不能住人了。」
房子老了,到處是龜裂的痕跡,要是萬世太平倒也還能多撐個幾年,可如今被水這麼一泡,報銷了。
「我想也是。」心裡有數,之前,只是還存著一絲希望,現在破滅了,心中反而坦然了。
房子裡除了一些舊傢俱,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真正說起來會心疼的人,應該是在那裡住了半輩子的爸爸跟媽媽。
而這又是一道難題,考驗著她要如何對父母啟齒,告訴他們房子被水淹了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