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夢婷注視著他放在方向盤上的修長手指,「你常常帶朋友到那裡去?」她有些訝異。雖然她有三年不在台灣,但她記得回香園不是年輕男人喜歡去的地方。那裡太老派了,通常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愛去那裡。
「那裡幽靜些,菜也好吃。」他淡淡地答。
「也帶女朋友去嗎?」她忍不住試探。
他逸出一陣低沉的笑聲,「恐怕要讓你見笑了,我這人一向沒什麼女人緣。」
「你太謙虛了。」
他聳聳肩,「可能是我這人太老派了,女人總嫌我沒情調。」
汪夢婷自低垂的眼簾悄悄打量他的側面,或許是他太溫和了吧,所以無法吸引女人。他似乎感應到她的眸光,「我及格了嗎?」
她嚇了一跳,「什麼?」
「我的長相達到你的標準了嗎?」
汪夢婷連忙收回眸光,臉頰不自覺地燒燙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如此無禮。」
「沒關係。」他依舊是那般溫和的語氣,「我很榮幸有女人對我的長相感興趣。」
她聞言不禁歎哧一笑,「瞧你,把自己說得好像很沒行情似的。」
他微微偏過頭,像是訝異她逸出的輕笑,「我的確是沒什麼行情。」
「誰會相信呢?」她輕柔地反駁,一面將一綹垂落的髮絲撥回耳後,「你可是李家第三代的菁英分子呢。」
季海平望著她,禁不住為她不自覺的女性化動作所迷惑。
她察覺到他異樣的眸光,「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他定了定心神,眸光直視前方,「沒什麼。」
汪夢婷怔怔地凝望他一會兒,腦海中靈光一現,心跳開始不規律起來。
「你也在評斷我的相貌嗎?」她試著以輕鬆的語氣說道。
「什麼?」這次換他吃了一驚。
「我的容貌達到你的標準了嗎?」她嘴角抿著一抹俏皮的微笑。
季海平亦回她淡淡的微笑,「你不需要我的評斷。」
「或許……我需要的是你父親的評斷?」她有些黯然。
「你也不需要他的評斷。」他依然平穩地開著車,幽深的黑眸平靜無波,看不出在想什麼。
「如果不是他的認可,或許今天與你用餐的不會是我。」
汪夢婷並不是有意冒出如此尖銳的話,她並不想與他討論這些的,只是……不如為何,話就這麼衝口而出。
她小心冀冀地觀察著他的反應.但他的神情竟無一絲牽動。
「或許吧。」季海平仍是一派淡然,「但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你,這跟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關係。而你,更不需在意任何人。」他將一對深不見底的眸子轉向她,「你是汪夢婷,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不需要任何人來認可你的存在。」
她懾服於他難解的眸光。「你的意思是,一個人不需在意其它人對自己的看法?」
「不,人還是需要他人的肯定,只是不必因此而否定自己。」
她怔怔地凝視他良久,終於迸出一聲短促的笑,「我好像上了一堂深奧的哲學課。」
「對不起,我這人說話就是這樣,有時候會讓人摸不著頭緒。」他似乎有些歉然。
「不,我覺得很有意思。」她淺淺一笑,「值得玩味。」
他眸光奇異地瞥她一眼,「到了,就在這裡。」
她隨著他往窗外一看,果然見到回香園古色古香的中國式建築矗立眼前。
季海平親自為她開門,扶她下車。
「謝謝。」
他微微頷首,將車子交給泊車小弟後,挽著她進門。餐廳經理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歡迎,歡迎。季先生有一陣子沒來了呢。」
「有沒有安靜一點的包廂?」
「當然有。請跟我來。」經理在前面引著路,帶他們穿越金碧輝煌的大廳以及仿中國古典風格的迴廊。
在經過一座架於池上的白色拱橋時,他終於忍不住滿心好奇,回頭瞥了汪夢婷一眼,「這位是季先生的朋友嗎?」
汪夢婷微微一笑,「敝姓汪,汪夢婷。」
「原來您就是汪小姐啊。」經理恍然大悟,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怪不得!我說季先生從來不帶女客光臨,今晚怎麼破了例?原來是帶未婚妻來。這真是敝店無上的光榮。」
「哪裡。」汪夢婷客氣地應道,眸光卻不自覺地飄向季海平。
原來他說不曾帶女朋友來過是真的。
他是不願帶她們來呢,或是行情真如此之差?
餐廳經理忽然停住,拉開一扇揮灑著神州山水的木門。「就這一間吧。季先生,你覺得怎樣?」
「謝謝你,鄭經理。」
「那麼,想先點些什麼呢?」
季海平望向汪夢婷,她卻只是搖搖頭。
說實在話,她也只來過這裡一、兩次,而且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那麼,就照老樣子好了。」
「沒問題,馬上來。」經理笑容可掬地退下。
汪夢婷望向他,「我原以為你說不曾帶女友來過只是開玩笑,沒想到竟是真話。」
季海平微微一笑,舉起桌上精緻的瓷壺,替兩人各斟一杯茶。「我這人難得說假話的。」
她舉起茶杯賞玩著,「好精細的畫工。」
「據這裡的老闆說,這套茶具可是晚明時期產自江西景德鎮的上好瓷器呢。」
「真的?我從未試過用真正的骨董茶具泡茶喝。」汪夢婷微笑,將瓷杯湊向鼻端,只覺一陣清香撲鼻,「好香的味道。」她淺啜一口,品味著清茶入喉後舌尖的甘醇。「滋味也特別。」
「這是江西的龍井。」
她揚眉,「你對茶葉也有研究?」
「只是愛喝而已。真正品得出來的,也不過就是那幾種。」
汪夢婷透過杯緣的薄薄霧氣凝視他,這男人的品味果然和一般人不同。看他品茶時的專注神情,簡直就像一名老學究。
「我以為男人都比較喜歡品酒。」
「我也滿喜歡的。我大學時代曾經在法國波爾多參觀過幾座葡萄園,研究過他們的招牌紅酒。」他聳聳肩,「不過只是些淺顯易懂的知識罷了。坦白說,我喜歡自在地飲酒更勝於研究它的年份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