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撥他手機。」她掛斷電話,立刻撥楊雋手機號碼,卻發現對方無法收訊。
怎麼會?難道他的手機沒電了!
季海舲愈發心慌意亂,心頭像壓上一塊大石,幾乎透不過氣來。
「首席--」張耀庭望著她,神色凝重,寫著擔憂。
她忙收攝倉皇的心神,「庭叔,我現在找不到楊,他可能已經回家。我先回家一趟,這暫時由你對付。」
「首席,如果我們不能盡快澄清消息,我怕明日開盤,盛威股價遍會重挫。」
「我知道。」她甩甩頭,提起公事包,神色決然,「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辦法解決。」
「是。」張耀庭點點頭,沒再多說,只靜靜目送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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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海舲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裡。途中,她不曉得撥了幾次楊雋手機號碼,對方一直收不到訊號。她焦急莫名,又無可奈何,只能期盼楊雋在家。
這其中一定哪裡出了差錯,她明明委託楊請鴻揚替盛威下單的,他的手下不可能沒有替盛威入貨。會不會是他--忘了?
不可能!楊在商場上打滾這幾年了,不可能連這等大事都出差錯!會不會……她忽而想起,盛威下單是鴻揚代墊保證金的,楊大概是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要手下守口如瓶。
一念及此,她幾乎要為自己的驚慌失措啞然失笑。
她怎麼會如此輕易就失去鎮定?大概是今日亞洲情勢變化詭譎,把她原先冷靜的頭腦都給沖昏了。
平靜下來之後,她抽出磁卡門匙的手也不在顫抖,順利推開門,進了屋裡。
屋內一片昏暗。
這是當然--季海舲自嘲地拉拉嘴角,楊怎麼可能在家?今天發生這樣大事,身為金融集團少東,他怎可能還有空待在家裡閒晃?是她自個兒心慌意亂,才會匆匆忙忙趕回家裡。
她翩然轉身,正打算離家回轉辦公室時,門口一道陰影凝住她腳步。
「姑姑!」季海舲喊著,語音有著訝然、驚喜,更帶著微微的茫然。
她看著姑姑的臉,那嚴厲的深情讓她陷入一陣怔忡。
「你怎麼了?什麼時候回國的?」
「剛剛。」季風笛語音平板,關上大門,自顧自經過她身邊,轉進屋裡,「我一下飛機就立刻趕來。」
季海舲茫然旋身,按下開關讓廳內大放光明,一雙秋水凝眸睇著眼前這個從小待她最好的長輩。
風笛姑姑每次來看她都是滿面笑容的,為什麼今晚看她的眼神如此凌厲?就像從前父親看她的眼神一樣。
她心跳失速,想起前兩天在電話裡那番言語,整個人凍在原地。
「姑姑,你回來是--」她驀地住口,忍不住語音顫抖。
季風笛的眼神更加銳利,「你知道我回來的用意。」
那麼……她真是為了逼她和楊雋離婚而回來的!
「我不!姑姑,我不願意。」季海舲立即拒絕。
「小舲!」
「姑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忽然要我做這種決定?楊哪裡得罪你了?」
「他……」季風笛瞪著她,呼吸急促,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姑姑,究竟為什麼?」季海舲蹙眉搖首,實在無法接受這突來的態度,「我結婚那天你也曾經出言阻止,後來卻馬上改口,怎麼現在又--」
「因為當時我被他騙了!」季風笛驀然打斷她,神情再也無法維持平靜,臉部肌肉微微扭曲,「我以為他是楊一平的兒子!」
「他不是嗎?」
「怎麼可能是!」季風笛揚高嗓子,聲音尖銳,「你不是說他在愛爾蘭一家天主教堂裡長大,十四歲才被楊一平領養?」
「那也有可能是楊一平的兒子啊,或許是他父親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不可能!絕不可能!」季風笛不讓她繼續,情緒愈發激動,眼睛開始泛起紅霧,「他不是楊一平的兒子。」
季海舲心跳不停加速,心臟幾乎翻出胸口,「姑姑……怎能確定?」
「因為我知道他是誰的兒子!」季風笛語聲含恨,由齒縫裡逼出一句。
「是誰的兒子?」季海舲問著,瞪著幾近崩潰狀態的姑姑,幾乎害怕聽到答案。
季風笛雙眸圓睜,射出強烈光芒,眸光千變萬化,瞬間換過許多神采,臉色亦忽暗忽明,忽白忽青。
季海舲屏息望著她,不敢言語,甚至無法呼吸。
「他……是魔鬼的兒子。」好一陣子,季風笛才忽然開口。
季海舲的身子猛地一晃,忽然憶起那日在教堂裡那個變態老人說的話。
魔鬼的兒子……為什麼連風笛姑姑都這樣說?
「姑姑,你說清楚,為什麼這樣稱呼楊雋?」她無法置信地搖頭,悲憤不已,「他究竟哪裡不好?為什麼你要這樣侮辱他?」
季風笛瞪視她許久,「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世?」
她一愣,「身世?」
「你知道他為什麼在襁褓時就被丟在那見教堂?」
「因為他母親是被他父親強暴的,所以才--」季海舲忽地頓住。
是啊,楊雋確實不可能是楊一平的兒子,一個強暴犯會去認養被他侵犯的女人所生下的小孩嗎?不可能!如果不是楊家的子孫,他又曾是誰的--
季海舲猛然圓睜眼眸,直直盯著眼前神色激狂的女人,一個陰暗的念頭開始在她腦海裡成型。她驀地用力甩頭,拚命想揮去那不受歡迎的念頭。
不可能,絕不可能!楊不可能是--不可能是--
她拚命抗拒著模模糊糊響徹腦海的聲音,但那聲音愈來愈響,愈來愈清晰,直逼得她抬起雙手蒙住耳朵。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吐著氣音,拚命想說服自己,呼吸破碎。
季風笛平淡的語音卻與此刻一陣陣侵入她腦海。
「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一直想忘掉它,一直不願想起。我但願自己從來不曾去過愛爾蘭從來不曾因為仰慕文人喬埃斯的家鄉,去到那個令人憎恨的地方!」季風笛握緊雙拳,身子僵硬站著,口中洩出一句句激憤言語,「我恨那裡!它毀了我身為一個女人的驕傲與自信,毀了我的清白之身,在那裡,我被一個魔鬼軟禁,視為禁臠,日日夜夜凌虐我、折磨我,讓我懷了孽鍾又無處可申訴冤屈--」她倒抽一口氣,忽地猛捶牆壁,「我好恨!真的好恨!我曾經那樣憧憬愛情,曾經是那樣天真純潔的女孩,他卻毀了我的夢想,甚至還讓我懷了他的孽種!」她瞪著季海舲,眼眸像要噴出火來,「等那個魔鬼終於玩膩了我,放我自由,我沒辦法打掉那魔鬼了,只能把他生下來--小舲,你曉不曉得那時候姑姑有多苦?這種恥辱與痛苦是無法跟任何人傾訴的,只能一個人默默忍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苦,有多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