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詭的他是如此狠毒,他何須苦苦逼問呢?他只要撒下網,好整以暇地等著收網即可!
「吃葡萄?很甜哦。」他沒事人模樣地摘了顆葡萄遞到她的嘴邊。
孫沁別開臉。既然已經知道他的計策,她不想再配合演出任何會加深誤會的戲碼。
「真是的。」項沛棠低歎一聲,右手微一使勁。
「……啊!」孫沁想咬牙強忍,但那感覺太難受,她還是忍不住痛苦地輕囈,軟倒在他懷中。
「我這次的力道放很輕了。」乘機將葡萄送進她嘴裡,項沛棠抱歉低道:「違抗我對你沒好處的。」
額頭沁出了冷汗,直到他鬆手,孫沁才有辦法調勻氣息。「你把所有的人都騙過了,看似光明磊落的你,其實才是城府最深的人。」
「知道就好。」項沛棠輕柔地拂開她汗濕的額發,淡淡一笑。「乖一點,嗯?我不想再為了顆葡萄害你那麼難受了。」親密餵食是最能夠說服別人的舉動,她不肯配合,他只好出此下策。
望進那雙蘊笑的眼,孫沁打從心裡發冷。她已經許久不曾感受到什麼叫恐懼,她不敢相信,這份寒意居然是由一個溫和斯文的書生身上得到的。
「再來一顆?」
孫沁張口咬下,倔強的眼芒筆直地望著他。她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這五天內,她定要反敗為勝,重回「天水宮」,平反她被他收服的傳言。
「別這樣看我,我會害羞。」項沛棠將她的頭攬下靠在肩窩,用輕佻的笑語掩飾了真實的心思。
慶幸計策已被揭開,他可以假藉欺瞞的名義,不用再那麼拒她於千里之外。手在她的髮絲輕撫而過,項沛棠俊薄的唇自嘲地勾起。
要狠得下心,越來越難了,尤其在逐漸深入她的內心之後。
是什麼樣的境遇讓她是非不分?什麼樣的過往讓她連身世都能拿來說笑?除了算計、偽裝之外,她還懂什麼?在她的生命中,是否懂得什麼叫情感?
低著頭的孫沁沒發現,那雙她以為冷邪的幽邃眼瞳,如今正心疼地凝望著她。
*** *** ***
軟轎在繞過幾條大街後,來到富麗堂皇的黎府門前。
眾目睽睽下,項沛棠抱著孫沁走進大門,怕手環腳鐐被人發現的掩飾行徑,馬上被解讀為連路都捨不得讓佳人走的體貼甜蜜。
接到稟報的黎之旭和元綺夫妻倆連袂來到大廳,見識過人的他們沒像尋常百姓一樣大驚小怪,但她的身份加上「天水宮」神秘的傳聞,仍讓他們不禁感到好奇。
黎之旭只迅速地掠過一眼,很快就斂回視線;元綺則是驚訝於她的美貌,半晌還回不了神。
原本站在孫沁旁邊的項沛棠在看到他們進來之後,退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有武功高強的黎之旭在場,只懂得按死穴的他一點也不想強出頭。
「嫂子,你再看下去眼珠子就掉出來了,當心之旭吃味。」項沛棠調道。還以為可以見到黎之旭看傻眼的蠢樣,沒想到反而是同為女性的元綺看得目不轉睛。
元綺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羞窘地道歉:「孫姑娘對不起,因為你真的太漂亮了,你別見怪。」
孫沁對那聲歉語置若罔聞,一臉冷淡。因為項沛棠的舉止讓她明白黎氏夫婦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連跟她扮恩愛的功夫都可以省下,那她也不想白費功夫裝出柔美的神態。
面對她的無視,元綺怔了下,隨即轉移話題化解了尷尬的氣氛。「啊,我忘了把沛棠你交代的東西帶過來,我馬上去拿。」
見妻子離去,黎之旭坐到孫沁對面的位置,用不著好友開口,身懷武功的他極具默契地擔負起看守之責。
「鬧翻了?」黎之旭笑睇著項沛棠。才一進大廳,就感覺到暗潮洶湧。
項沛棠不置可否地一聳肩。「發現被人當棋子耍著玩,這樣已經算很有風度了。」
「辛苦了。」黎之旭微笑頷首,這句話是對孫沁說的。
面對那張卓爾不群的面容,孫沁的表情仍然淡漠,將心裡的訝異隱藏得不露痕跡。
依項沛棠和黎之旭的關係,她以為她所要承受的應該是鄙夷蔑視,但不管是黎之旭或是他的妻子,他們對她展現出來的態度只有友善和親切。
他到底是怎麼跟他們形容她的?一思及此,她的心開始莫名地浮躁了起來。
「待會兒還得回去呢!」想到黎府外頭現在一定擠了滿滿的人在等他出去,項沛棠手支著下頷,忍不住歎氣。
「自作孽。」黎之旭嗤笑,一點也不同情他,頓了下,笑意微斂。「大後天我有事沒辦法參加,你好自為之。」聽似輕描淡寫的口吻,透著難以察覺的關懷。
明白好友的擔慮,項沛棠彎揚了唇。「放心,至少還有閻逍那傢伙會出席,不過你們兩個沒同時出現,話題性總是少了許多。」
外人一直以為各為陸,漕籠頭的閻記和黎氏是死對頭。殊不知他們私下的交情好得很。不過對於傳言他們都懶得解釋,為了省麻煩也盡量少在公開場合碰面。但如此一來,王不見王的傳聞便更加甚囂塵上,甚至還傳出只有項御史才能讓兩人和平共處一室的可笑流言。
大後天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發生?直覺此事與她有關,孫沁不動聲色,暗自提高注意力。
項沛棠察覺到了,莞爾低笑。「別緊張,讓我賣個關子嘛,你大概明天就會知道了。」能拖一日是一日啊,他不想那麼早面對她知道時的表情。
他有沒有看錯?黎之旭詫異地挑眉。他好像看到好友那和平時沒啥兩樣的痞子表情裡,滲進了一絲絲幾不可見的溫柔。
雖然沛棠平常總是一副輕鬆無謂的模樣,但只有知之甚深的他和閻逍知道,負責彈劾百僚的沛棠樹敵眾多,身為御史的他必須把自己隱藏在無害的皮相之下,用以鬆懈對手的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