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他!
好想好想。
這種心情來得那樣突然,卻又十分自然。
驀地掀起錦被一角,傷重初醒的她即使感覺全身無力,卻仍是強撐著讓自己的雙腿落了地。
她才試著站起,又立即跌坐回榻上。
輕喘著氣,她急了,即使額上已冒出豆大汗珠,即使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彷彿被人撕扯開來的疼痛,她還是想見他。
她愛的男人!
方纔在夢境中,她經歷了一場冒險,從困境中求生;夢醒了,她一丁點也不想探究夢境中的事是真是假。
她只想見他!
「嘶!」即使痛得齜牙咧嘴,她還是拚了命的試著站起身,只為見他一眼。
這樣的想念讓她努力地試了又試,即使被疼痛折磨也不肯放棄。
努力中的她甚至沒有發現駱世傑不知何時已經邁入房內,看見她那自虐的模樣,臉色驀地鐵青。
「你這是在做什麼?!」
他怒聲質問的同時,湊巧一顆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額際滑落,她愕然抬頭,望著昂藏的他,頓時安心了。
「你不知道自己受了重傷嗎?」
「重傷?!」三魂七魄皆因他的出現而激狂著,眸裡、心裡全都塞滿了他,一時半刻沒弄懂「重傷」兩字的意思。
啊!她想起來了,她從急駛中的馬車躍下,難怪全身疼得像是被什麼東西輾過似的。
「我沒事,只是想見你。」
想要知道他安好,想要知道他沒事。
「你……」滿腔想要訓人的話及怒氣,全因為她的話頓時煙消雲散。
見到了人,又想真切感受到他的溫暖與懷抱,她知道自己是貪婪的,可是她就是想他,即使是說她任性也罷。
再次深吸口氣,一鼓作氣地站起來,朝著他走上兩步。
而他則是冷著一張臉,望著她的眸子閃過怒氣,同時閃過心疼。
心疼她即使受了傷,心裡、眼裡依然只有他,那麼努力地只想見他一面,只想感受真實他的體溫。
這個笨女人!
駱世傑心裡的叨念其實像老太婆的裹腳布般又臭又長,可是那雙深邃眸子卻不曾離開她。
在她即將摔落之際,他一個箭步上前,穩穩地接住她那癱軟的身子。
兩手一抱,她已經安安穩穩地橫抱在他胸前。
「你在耍什麼笨,要見我不必這麼賣命。」
如果不是她已經重傷在身,他真的很想念她念到天荒地老。
她可知道,當他聞訊趕到,卻看見她整個人像個破布娃娃似的躺在血泊中時,驚駭得幾乎快不能呼吸,怕自己失去了她,也自責不已,原本打算利用她誘出柳森羅,但他萬萬沒想到柳森羅會這麼大膽,敢光天化日之下在王府大門前把人劫走,讓他安排在暗處保護她的人來不及防備。
當柳森羅發現有人追來時,立刻捨棄了抓她的念頭逃之夭夭,還好,她雖然傷得不輕,但終究還是活了下來,甚至還能站起來找他,要是她沒能活下來……
那後果,他連想都不願去想。
從一開始認為她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餌,到現在竟然會因為她的受傷而驚慌失措,甚至驚動皇上,派出宮內最拔尖的御醫醫治她。
駱世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再只是個放餌的人了。
而餌也不再只是一個餌。
他們之間的糾纏,比他所能想像的複雜了許多。
第七章
姬巧蓮的傷勢逐漸痊癒,但她最近一直心神不寧,什麼事都不想想,也不想問……
因為她在醒來後就憶起了一切,而那些正是她所不願記起的過往。
如果可以,她寧願這輩子都不要再想起過往,但偏偏天不從人願,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年少的她是多麼的愚蠢無知,因為心頭的仇恨,輕易的掉進柳森羅用花言巧語編織的陷阱中。
恨曾經讓她盲目,曾經讓她遺失自己的良心,直到重病的娘親在她的耳際語重心長地說著——
所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的災難,你沒有資格拿那些無辜的老百姓來消減你心頭的恨意。
這幾句話像是當頭棒喝,敲醒了她。
在她怨恨先帝以莫須有的罪名砍掉她爹的腦袋,抄了她的家、滅了她九族的同時,身為天殺幫的冷血左護法,她的所做所為也好不到哪兒去。
即使她明知柳森羅的做為是殘忍無道的,可那時的她壓根就不在乎。
雖然和母親僥倖逃出生天,但因為心頭的恨,讓她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也要不問是非地殺光所有皇室的血脈,這樣才能報她抄家滅門之恨!
心中的恨或許曾經因為認識了駱世傑而獲得丁點的救贖,問題是,那些她一手造下的罪孽呢?
那些無辜百姓的淒厲哀嚎不斷出現在她夢中,讓她極力地想要逃離。
如果不是答應過娘親不能輕賤自己的生命,或許在她幡然醒悟之時就了結自己的性命了。
因為這承諾,所以她選擇了在精密的佈局之後,吞下她在機緣巧合下所獲得的奇藥。
那奇藥成功的讓她以假死逃離了天殺幫,也成功的讓她脫離天殺幫並忘記了一切,卻也讓她經歷了此生唯一被嬌寵、被呵護的日子。
她忍不住望向前頭那扇緊閉的門扉,專注的眼神彷彿可以穿透那厚厚的門板,瞧見她所愛的男人。
想起一切以後的她,還能毫無芥蒂的放手去愛嗎?
駱世傑雖然不姓東方,卻是當今皇上的親表弟,更是皇上的左右手,在命運的操弄下,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若是選擇了愛,那她爹枉死的冤屈,娘鬱鬱而終的仇恨呢?還有那個隨時在一旁伺機而動的柳森羅真的會放過她嗎?
「在想什麼?」
突然一雙厚實的手掌搭上她的肩,為她那已略感寒冷的身軀注入一股熱流,她立即仰首給了他一記甜甜的笑容,完全不給他有任何審視她的機會,直接偎入他的懷裡,像是只愛嬌的貓兒般。
「怎麼了?」駱世傑的語氣間帶著濃濃的憂心,因為他發現向來好吃好睡的她,這幾日卻很淺眠,好像心中突然被壓上了千百斤的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