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的那個人忽然站起來了,他走下高台,一步步走近,滿堂的燦爛燭火映照在他的身上,率先映入安雪璃眼中的,是他唇角的那抹笑容,那熟悉得讓她渾身輕顫的笑容∼「看來是我的過錯,不該將你獨自冷落在梨花齋中,夫人是特意來責備我的吧?」這悠長的笑語飄搖而來,雖然聲音不大,卻足以震住全場嘈雜的笑聲,清晰地傳到安雪璃的耳中。
「你……你就是……夏憑闌?」她呆呆地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那熟悉的黑衣,熟悉的修長十指,熟悉的笑容,熟悉的眉眼.讓她在這一瞬陷入了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中。
是驚喜嗎?還是惱怒?
夏憑闌輕輕攜起她的手,牽著她走向正堂上屬於他的寬大軟席中。「諸位,從今日起,飛龍堡的大小姐安雪璃就是本城主的夫人了,城內無論是誰,都務必要對其禮敬,不得怠慢,否則本城主是絕對不會輕饒的。」他的介紹並不是特別地鄭重其事,語調輕鬆散漫,似乎他說出的只是一樁平常的笑話.但是所有人都立刻站起,筆直地躬身,齊聲道:「參見夫人!」這聲勢浩大的場面從此留駐在安雪璃的、心頭,不能抹去。並非因為她受到極度的尊崇,在飛龍堡中,她的地位也是如此舉足輕重,直一正讓她難以忘記的,是這一夜夏憑闌帶給她的驚詫,以及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再是飛龍堡的大小姐,而是夏憑闌的妻子。
從小姐,變作夫人,女人一生的轉變只是一夜之間的事。
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常相聚。
安雪璃望著眼前跳躍的紅燭光,忽然覺得有點好笑。這句詞曾是她幻想過的新婚之夜的景象,沒想到卻與她直一實的新婚之夜截然不同。
她與夏憑闌,並非初相遇在洞房之夜。萬沒有想到來向她求婚的人竟然是他,但是當這個事實呈現在眼前的時候,他曾說過的那句話也立刻浮現在她的心頭∼我此刻的放手,也許是為了以後更久遠地握住。
那時他就作出了迎娶她的決定了?
臉頰有些醺熱,三分為酒,七分為情。在她最茫然無措的時候,夏憑闌的出手援救讓她感激,無論他是為了什麼,總算解困飛龍堡於危難之中。
她曾想過,即使夏憑闌可能是個老頭,可能是不能托付終身的佳偶,但為了飛龍堡,她也要嫁得無怨無悔。
萬萬沒有想到,他是讓她曾經動心的那個「他」,也萬萬想不明白,他迎娶她是為了相遇時曾對她有過心動,或是憐憫她遭遇飛來劫難時的軟弱?
她就這樣志下心不安地坐在那張寬大的拔步床上,所有的婢女早已退下,寬大的裙擺從床上一直拖到地面,張揚而耀眼的紅色讓她此刻的心緒更加紛亂不安。
門,終於被打開了。
黑衣靜靜逼入,在滿室的紅光中,他的黑色帶來一種沉靜。
安雪璃只覺得下頷被用力抬起,然後就對視上了他的眼睛。
「在想什麼呢?」夏憑闌低聲問道,呼吸之問還有若淡淡的酒香。「是不是在埋怨我故意騙你?」她搖搖頭,「你對我,算不上騙了什麼。」他的隱瞞的確有刻意之嫌,但這只能算是隱瞞,不是欺騙。
「見到是我,心中怎麼想的?」他坐在她的身邊。
「很驚訝……」她聞到他身上的酒香並不似父親或其它男子那樣重一人,而是一種淡淡的冷冽之香,讓人只是聞到就已醺染薄醉。
「只是驚訝?沒有驚喜嗎?」他的手扶起她的臉頰.讓她看向他,「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何要娶你?」「是……為了幫我?」她斟酌著,說出自己的第一個猜測。他笑了,「你願意這麼想?不怕會讓自己傷心嗎?」「嗯?」她有點怔仲。
「女人.應該會希望你的丈夫是因為愛你而嬰你的吧?」他的手掌溫度比她滾燙的臉頰要清涼許多,她的不安和慌亂,都在他掌中的溫度裡一窺可知。
「我……不敢這麼想。」她再次遲疑著。
「為什麼不敢?」「因為你和我,只是萍水相逢。」她聽說過一見鍾情的故事,但是她不相信自己能在他的心頭掀起這樣的狂瀾。
「兩次聽琴,一次相救,一次懇談,一次流淚,在我看來,這已不是萍水相逢了。」他的唇低低地掠過她的鬢邊.貼在了那滾燙的臉頰上。
他的唇是這樣清涼,卻讓她全身顫慄.恨不得立刻將自己隱藏起來。
「我會讓你不安還是害怕?」他上揚的唇拂過她的唇角.第一次,他叫出她的名,「雪璃,我很榮幸,從今夜起你便是我的妻了。」這句話算是他的告白嗎?安雪璃模模糊糊地想著。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她從袖中拿出一方雪帕,「這個東西,還給你。」他斜睨了一眼,已經不記得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這是我的?」「那日在山上,我的手指被琴弦割傷……」哦,他記得了,當時他用這手巾幫她包紮傷口,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還留著。
「你貼身收藏一個陌生男子的東西,萬一你的丈夫不是我,可是會給自己惹禍的。」夏憑闌戲譫地在她耳邊呼出一陣熱氣,顯然他很高興她會將這方雪帕如此小心妥善地收藏。
不知從何時起,安雪璃身上負重了一天的禮服已從肩上滑落。
他的唇烙印在她的肩頭上,皎扯開了她兜衣的肩帶,然後傾身而上,將她覆在身下,在她還來不及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前,將她佔有在懷中。
她重重地抽了一口冷氣。她母親去世得很早,從沒有人和她講過男女之事,雖然今夜她有著幾分情懂的自知,但是這樣親密的、毫無問隙的身體接觸.依然讓她震驚,而因為震驚更加慌亂,甚至帶著幾分恐懼。
「你……你這是……」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想推開他,儘管他並沒有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但是她依然覺得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