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德歐前往容榆的住處,意料之中,不得其門而入。
按了十分鐘的電鈴、打了數通電話皆沒有回應。他知道容榆跟墨德一定在屋裡,也確信自己吃定閉門羹。
容榆躺在床上,哭到頭痛欲裂,她知道帕德歐站在門外,每隔半個小時會按一次電鈴,已經持續了三個小時。
但她一點也不想起來開門,痛徹心扉的她,只希望他盡快離開,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媽咪,電鈴。」墨德一臉疑惑,通常不是聽到鈴聲就應該去開門嗎?
「不要管他,睡覺。」容榆揉揉他的頭,淚水不受控制溢出眼眶,悄悄地滑落臉龐。
「媽咪,爹地……」墨德表達能力有限,奇怪為何兩天沒見到陪他玩的帕德歐。
「他不會回來了,你有媽咪就好了。」她揪著心說出口,眼淚卻撲簌簌地落下,她要如何找回原本平靜的生活?
「媽咪,哭哭。」墨德抽出一張面紙,塞在她的手心。
容榆將他擁進懷裡,幸好她有善解人意的墨德,有同甘共苦的兩個好朋友,她一定能堅強度過沒有他的日子。
規律的電鈴聲,持續至午夜一點不再響起。她不確定帕德歐是否已經離去,但她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隔天早晨,雖然雙眼還紅得發疼,但容榆考慮應該去工作室,埋首在設計稿中,可以讓她減少思考許多不願回想的記憶。
「媽咪,爹地,車車。」墨德趴在陽台欄杆,看見剛走出臥房的容榆,開心呼喊。
容榆蹙起眉頭,緩緩走向陽台。
帕德歐倚靠在高級黑色房車旁,長指夾著一根煙,口中輕吐白霧。路過的女學生、買菜的太太們紛紛偷偷窺視他的俊顏,心悅的竊竊私語,雖然附近的人有意無意曾見過他幾面,卻不曾有機會仔細品頭論足一番。
他面無表情,絲毫不介意路人投射的欣賞目光,他抽完一根煙,捻熄煙蒂,再點燃另一根。
容榆抱起墨德走回客廳,將窗簾拉上。
她決定今天不出門了。
如果他一直守株待兔,她早晚得面對他,但不是今天,她不想在此刻跟他面對面。
她無法原諒他對她的傷害,單純的誤解背後所代表的是他對她人格的否定,他對她信誓旦旦的誓言不攻自破,而她竟傻傻的相信他的真情付出。
她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絕不讓他再有機會來傷害自己跟墨德,幸好墨德年紀還小,他應該很快就能忘了曾出現在他生命中短暫的父親。
她打電話到工作室跟好友告假,順便交代幾句話。
一整天沒出門,也不去想帕德歐是否還在等待,她走進書房,打開電腦,試著讓自己集中精神畫設計稿。
她開啟新檔盯著空白的畫面三個小時,腦袋卻跟畫面一樣空蕩蕩,歎口氣,關掉電腦,走進臥室,強迫自己入睡。
*** *** ***
下午,帕德歐來到容榆的工作室。
想當然耳,又被言柔炮轟得灰頭土臉、體無完膚。帕德歐沒有一絲怒意,只淡淡地交代一句話,他必須先去紐約辦點事,過幾天會再回台灣。
言柔喊住他即將離去的腳步,送給他容榆轉達的話。
「容榆不想再見到你,她說如果你繼續糾纏她,她不惜放棄台北的工作,放棄她的夢想,遠走他鄉。如果你還有點良心,不想再見她受傷,就請給她跟墨德安靜的生活。」
聽完這幾句宣言,比方才被言柔咆哮半小時的話語還令他難受,帕德歐緊擰眉頭,黯然神傷的離去。
他清楚容榆的個性,她外表嬌弱,內心卻有一股鋼鐵般的毅力。
倘若他逼著她,她真的會逃。雖然他不擔心掌握不了她的行蹤,但不希望她跟墨德過著如驚弓之鳥般的生活。
他決定給她時間,也給自己空間,去學習真正的包容與無悔的付出。
第二天,容榆出門沒看到帕德歐,她的心情是矛盾的,鬆了一口氣,卻也覺得胸口一窒。
他,真的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消逝了嗎?
她的心竟是莫名的惆悵與酸楚。
眨掉眼眸的水氣,她告訴自己接受新的生活。
遺忘愛情。
不再揪心,不再痛苦,不再流淚。
兩天後,一名義大利男人來到工作室,交給容榆一隻牛皮紙袋,恭敬的說明內容物。
「這裡面有一張位於天母獨棟別墅的權狀,及一本三百萬歐元的存折,請你清點一下。」
「抱歉,我不接受帕德歐的任何東西。」她的心被重擊一下,臉色有些蒼白。他想用這些東西做補償嗎?他以為她是能用金錢物慾衡量的女人嗎?
「容小姐,這項動產與不動產,皆登記在墨德名下,除非等墨德成年才能執行拋棄權利。還有,這並非贍養費,而是給墨德的教育費。
「帕德歐先生要我轉告一句話,他會等你,無論多久,只要你願意踏出台灣,他會馬上出現在你面前,懇求你的原諒。」
容榆心悸動一下。他沒有放棄她嗎?她抿抿唇,不想自己下定的決心被動搖。
下班回到公寓後,才發現帕德歐為她請了一名菲傭,幫忙打掃及照顧墨德,她想拒絕,但仲介怕支付違約金不願遣返。
她輕歎一口氣,他仍繼續影響她的生活。
抬眼看見牆壁上大人小孩的塗鴉,墨德畫的全家福,想起跟帕德歐相處的時光,想起他像大孩子的陽光笑容。
他的溫柔,他的熱情,他的誤解,他的惡言相向……
容榆垂下眼,不自禁又滑下兩行淚,決定明天請人把牆壁重新粉刷,她必須減少能想起他的事物。
*** *** ***
帕德歐完全從她面前消失,無聲無息。
十天後,他寄來一個小紙盒與一封信簽,容榆沒拆開,直接丟進垃圾桶。不管他送鑽石或石頭,她不想原諒他對她的傷害。
鈴∼電話響起,拉回她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