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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不懂乳母的憂慮,歆怡只是問道:「到蘇州得多少日子呢?」

  「聽說如果天氣好,路途順的話,兩個來月就到了。」

  「兩個來月?」歆怡感歎道:「難怪船上啥都有,連廚房、磨坊都備齊了。」

  「是啊,可這也是富貴人家才有的,小戶船家和跑船人,誰有這麼好的待遇,大都是艙板上一躺就休息、睡覺,船頭火爐一燒就煮飯、烹魚。」

  歆怡看看窗戶外的甲板,興趣濃厚地說:「夜裡我倒是想睡在甲板上呢,看著星星睡覺,聽著水聲入夢,那多有情致啊!」

  她的話讓秋兒笑了,康嬤嬤則連聲阻止道:「那可不行,格格是德碩親王的掌上明珠,是當今聖上的寶貝,怎可折辱自己,睡到沒遮沒擋的地方去?」

  「就是,要是額駙知道了,准說格格沒規矩。」秋兒也反對。

  「我不過說說而已,又沒真的去做,你們幹嘛那麼緊張?」歆怡笑著起身,對秋兒說:「你比我早上船,一定都瞧過了,現在陪我到處看看去吧。」

  秋兒連聲答應,主僕二人出了船艙。

  站在船尾,看著船後翻滾綿長的白色浪花,歆怡驚歎道:「這船跑得真快,可比我們在昆明湖的船舫神氣多了。」

  「是啊,可是風也大多了,把格格的頭髮都吹散了。」秋兒擔心地說:「我們回艙裡去吧,頭髮亂了,額駙見到又要說話了。」

  撫撫頭髮,歆怡道:「他就是囉唆。我們到船舷去,那裡的風會小一點。」

  然而,船舷處的風同樣不弱,可是歆怡卻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嘿,秋兒快看,河裡有好多魚!」她忽然探頭到船舷邊,指著河水說:「也許我們可以找釣竿來,坐在船上釣魚呢。」

  秋兒看到她整個身子都趴在船舷邊時,嚇得趕緊拉住她的衣襟。「格格,快退回來,掉下河去可不得了!」

  她扭動著身子說:「沒事,別抓著我,我不會掉下去……你放手啦!」

  可是拉著她的力量太大,終於將她拉離了船舷,氣得她回頭就罵。「該死的秋兒,你沒聽見……啊啊,是你……」

  當看清楚抓著她衣襟的人竟是葉舒遠時,她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面紅耳赤地投給站在一邊的秋兒一個責備的眼神,然後抽回自己被抓住的胳膊,對盯著她的葉舒遠說:「幹嘛那樣看著我?難道看魚兒也違犯你的家規嗎?」

  葉舒遠道:「看魚雖不違犯家規,但你的行為有失端莊,且騷擾到他人。」

  聽他又在教訓人,歆怡心裡煩透了,以誇張的動作四處看看,說:「我騷擾到誰了?這裡除了我和秋兒還有誰呢?哦,你嗎?如果是這樣,沒人請你到這兒來,或者,你該待在船艙內讀書的,別走出來被我騷擾到。」

  葉舒遠咬咬牙,克制著心裡的怒氣,對著船舷外揚揚下顎,道:「他們,你騷擾到的是他們。」

  歆怡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看,才發現副船和護衛船上,正在搖櫓的船工和護航的侍衛們,都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往他們這邊看。福公公甚至對她咧著大嘴笑。

  顯然,他們都看到了她剛才探頭看魚的醜態。想到這,她窘得想跑回船艙裡面去,可是,為保尊嚴,她強作鎮靜地轉過身,眼睛望向船尾。

  「該死的,我怎麼忘記他們了呢!」她輕聲詛咒著,可隨即又想起一個有趣的問題,當即不管葉舒遠是否願意,也忘了剛剛才惹惱過他,好奇地問:「那些船上不是有風帆嗎,怎麼還要那麼多人搖櫓呢?」

  儘管對她的粗詞俗語很不滿意,葉舒遠仍心平氣和地解釋。「這是目前運河上最好的方頭船,它雖以風帆為主要動力,但仍需要船工在必要的時候擺櫓撐船,以加快船的航行速度。」

  「現在是必要的時候嗎?」

  「是的,一般在啟航或遇到風浪時,都需要船工的人力來提速。」

  「那我們這艘船呢?也有船工擺櫓嗎?」

  「當然,就在底層,而且人數更多。」

  「哦,太好了,我下去看看。」

  「我告訴過你,那裡全是男人,你不可以隨便到那裡去。」

  歆怡狠狠瞪著他,不滿地說:「我不是囚犯!」

  「當然不是,夫人,所以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他的語氣平和,神態卻很堅決,歆怡的好心情再次受挫。她很想一意孤行,但從他的態度中深知,他絕對不會遷就和縱容她。

  這個念頭讓她感到很鬱悶,卻也知道如果跟他硬碰硬,只會讓自己之後的行程變得更加不快樂,而她不想那樣。因此,她以一聲冷哼表示不滿後,拉著秋兒往船尾走去。幸好船上有足夠多的新鮮事吸引著她,令她很快就將壞心情拋進了運河。

  稍後,當她回到艙房時,看到葉舒遠正坐在窗前看書,便安靜地走到離他不遠的椅子前坐下,偷偷地觀察他。

  雖然與他成了親,昨夜還與他同睡在一張床上,可她似乎還沒好好看過他。此刻在明亮的陽光下,她發現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眉毛不濃也不淡,眼睛不大也不小,挺直的鼻樑讓她想起他的個性——耿直、執著,他的嘴彷彿天生就是為了教訓人而生的,薄如刀刃的嘴皮總是緊閉著,讓他看起來顯得嚴厲且難以親近。

  他的坐姿很優雅,儘管靠在艙板上,但腰背挺得直直的,修長的手指捧著那本厚厚的書。他的全身散發出一種寧靜和自律的氣息。

  想起他們爭吵時,就是極度生氣時他也能控制住脾氣,及今早醒來,看到他安穩地睡在她身邊,絲毫未逾越「楚河漢界」時,不禁想到,如果他不是擅於掩飾,就是天生缺乏感情,否則,他怎能如此無喜無怒,甚至無慾無求呢?

  「找我有事嗎?」他突然開口,雖然他的眼睛依舊停在書上。

  歆怡則因自己的偷看被他發現而十分狼狽,忙垂下頭說:「沒、沒有,我沒有在偷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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