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鳳公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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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健健馬蹄聲踏碎了靜謐的夜晚,也踏亂了一地月色。

  馬蹄翻飛如雷馳電,和一個瘦弱如孤魂般的纖細身影擦身而過……「吁!」齊鳴鳳猛然警覺,急急勒住馬,修長身形迅速躍落下來。

  那個清冷瘦小的身影絲毫不覺,依舊麻木地跟槍前進。

  沒有方向,沒有目的,沒有思想……秋桐慘白的小臉面無表情,只是慢慢走著。

  「秋桐!」他沙啞而熱切地喚著她,英俊臉龐難抑喜色,隨即不悅地一沉。「不是說了不准你走的嗎?你究竟有沒有拿我的話當一回事?」

  失魂落魄的秋桐停下腳步,呆呆地抬頭望著他,張口囁嚅了一句什麼,卻輕飄飄微弱地消失在夜風中。

  「怎麼了?,」他終於發覺她毫無血色的小臉,胸口一緊,忙放柔了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她怔怔地望著他盛滿關切心疼的焦急眼神,強忍多時的情緒終於崩潰,淚霧瞬間狂湧而出。

  「秋桐?」他嚇了一跳,將她一把抓進懷裡,緊緊摟住。「別哭……別哭,發生什麼事了?

  誰敢欺負你——我殺了他!」

  「我不知道可以去哪裡……」她的淚水撲簌簌直掉,小臉滿是茫然和傷心,像個迷了路,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孩子,語音瘠痙而哽咽。「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無助過……齊鳴鳳心痛到了極點,將她擁得更緊,安慰道:「不怕,有我。我在這裡,我都在。」

  「老夫人不要我了……她要我滾……可是我怎麼能離開她?」她偎在他溫暖的胸口,不斷重複喃喃,臉色慘然。「老夫人不要我了……她恨死我了……可是我不能離開她……她需要我……」

  他聽得心疼難受又憤慨,忍不住恨恨低吼:

  「她把你趕出來了?她還是把你趕出來了?該死的!這個天殺的老太婆——」

  「你別罵我們家老夫人好不好?她其實好可憐的,是我的錯,這統統都是我的……」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暈了過去。

  「秋桐!」

  該死!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她暈倒,而他恨極了這種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昏厥在懷裡的心痛。

  這一切,全都是「她」造的孽!

  是連本帶利討回來的時候到了。

  第二天,齊鳴鳳冷冷地對躬身敬立在面前的傳掌櫃命令。

  「準備收網。」

  「是,屬下知道了。」精幹老練的傳掌櫃目光炯炯,沉聲應道。

  溫老夫人一夜未睡。她遭此打擊,整個人彷彿頓時又衰老了十數歲,神情枯槁灰敗,但眉宇間的陰鷥之色卻更加深沉可怕。

  老季伯輕輕敲了敲門,推開,捧著的托盤上放了一碗大米粥,兩樣小菜,卻是他清早被燙了無數次、煮焦了好幾回,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飯菜。

  秋桐被趕出去,小雪也哭著走了,偌大的溫府,只剩下他們主僕倆。轉眼冬天就要來了。

  「老夫人,用早膳了。」老季伯輕聲細語,小心翼翼地將飯菜擱在她手邊的花几上。

  溫老夫人緩緩望向他,聲音冷淡蒼老。「樹倒猢猻散,就只剩下你了?」

  「老夫人,您別想那麼多,保重身子要緊。」

  老季伯替她吹涼了大米粥,強顏歡笑。「奴才手腳粗慢,做得不好,老夫人您勉強吃些,待會兒奴才再去街市上幫您買些炸果兒、長生掛面……」

  「老季,」溫老夫人注視著他,眼神嚴厲。

  「你也當我們溫家真要敗了吧?」

  「不,不會的,奴才心裡從來沒這麼想過。」

  老季伯有一絲心慌,急急安慰道:「您就別勞神操那麼多心了,也許大掌櫃和二掌櫃已經想到什麼好法子,好幫咱們溫家度過這一劫呢。」

  「我對他們倆的能力是不敢有太大寄望了,不過他倆手腳還算俐索,現在也只好指望他們能辦事了。」她吁了一口氣,雖不滿意卻也勉強接受,沉聲道:「我想了一整夜,事到如今,還是得上陸州販繭去。」

  「上陸州?可陸州路途遠,這一來一回,時間上趕得及嗎?」老季伯有些遲疑。

  「還有貨運飽費用,沿途打點各州縣通關衙口的銀子,老夫人,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呀!」

  「能如期趕出絲貨交付最重要,其它也顧不得了。」她通宵苦思籌劃,得出了這最後一條活路。「我決定孤注一擲,把府裡能賣的古董,還有外頭放租的宅子和田地全數變現,再不足,絲場、蠶房和繡坊的地也值好些銀子,先將地契押出去套現款。」

  「老夫人,這、這……」老季伯大驚失色。

  「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這等於是將咱們溫家所有的根基全數押下去了,萬一要是不成的話……」

  「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就賭這最後一局。」

  她眼神深沉而危險,冷冷一笑。

  「成!我老溫家風雲再起:敗!我溫家轟轟烈烈奮戰到最後一刻……就算我死後面對溫家歷代先祖和映月公,也不丟臉了!」

  「老夫人,您何必這樣說呢?」老季伯突然眼眶紅了起來。

  她瞥了他一眼,詫異地道:「老季,掉什麼眼淚呢?再怎麼說你不過是這府裡的奴才,就算最後溫家輸得一敗塗地,也不至於虧扣你的工錢,讓你連口飯都吃不上,你就放心吧。」

  「老夫人,老季難過不為這個……」老季伯淚潸潸,欲言又止。「老季是心疼您老人家,臨老未能享清一福,還得操心生意上的事。」

  溫老夫人眼裡有說不出的深郁,喃喃道:

  「「漱玉坊」是溫家的一切,我的全部,為了保住祖業,無論做什麼我都不會後悔……就算是眾叛親離,後侮。」

  老季伯悲傷地望著她。

  是嗎?為了溫家這塊招牌,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被犧牲的嗎?

  保括秋桐,包括他,甚至……她自己。

  秋桐坐在涼亭裡,薄衣不勝寒苦,怔怔地對著一池煙波清霧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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