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他對她做了什麼?除了一再地無情對待,他給過她什麼?他甚聖不曾真正地認識她!
他指責她缺乏勇氣,他又何嘗不是?至少她還有承受挫折的毅力,他卻是連面對都不敢去試。
如果他在那次就答應她坐上駕駛座,他們剛剛就會更快抵達醫院,他好怕因為這些年生疏所耽誤到的時間,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
拜託,讓她平安無事,要是她有什麼萬一,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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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一直有人來來去去,夏繁波問過護士小姐幾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要他先在旁邊等候,他只能安慰自己,這樣至少代表她並沒有到生命垂危的地步,否則院方應該會要他盡快通知家屬前來。
家屬!直至此時他才想到他該通知楊叔。倉促間沒帶手機的他正想向櫃檯借電話,剛好看到紀向暖走出急診室,緩步來到他面前。
「你沒事了嗎?可以下床嗎?」他握住她的手,關心急切的神情全然表露無遺。
當他溫厚的大掌覆上她的手,那暖意從指尖直透心坎,將她好不容易做好的抵禦幾乎全數崩毀。紀向暖連忙咬唇忍住,小心不讓心裡的情緒透露一絲一毫。
「看吧,你還是做得到的,」她抬頭看向他,所有波動已經全然掩下,略顯蒼白的臉上只有鼓勵的笑。「這是我收到最棒的禮物了。」
「……你什麼意思?」夏繁波愣了下,微瞇起眼,原本握住她的手緩緩鬆開。
「我本來只是有點累過頭了而已,但看到你那麼緊張,想說乾脆試試看這個方式能不能讓你面對過去……」她再度低下了頭,因為如果看著那雙眼,她永遠都沒有辦法把這段話說完。「真的有用,太好了。」
她騙他的?他剛剛受盡煎熬的自責與擔心,全都毫無意義,就因為她做了一個該死的、將計就計的測試?
夏繁波屏住呼吸,所有歉疚與關懷像潮水般急速退去,滔天巨浪的憤怒正醞釀著朝他撲來。
「不可能,剛剛你全身冒冷汗、臉色發白、喘不過氣、還一直咳嗽,那不像裝出來的。」他頑強抵抗那波怒潮,不讓它輕易摧毀他的理智。
「臉色發白是因為真的有點虛脫,其他的……我也沒想到我可以裝得那麼像。」別再問了,就相信她吧,她快撐不下去了。「剛剛被護士知道也罵了我一頓,你因為這樣生氣了嗎?」
「生氣?我怎麼會生氣?」夏繁波怒極反笑。「當我發現我在外面緊張得要死的時候,始作俑者卻在裡面得意竊笑,我氣什麼?當我恐懼又有一條人命會葬送在我手上,那個人卻完全沒有生命危險時,我氣什麼?」
他所說的情況讓紀向暖心頭一緊,好不容易緩和的心彷彿又痛了起來。
她不是故意要讓他擔心,也不是故意要說謊害他生氣,但如果說出她有心臟病,說不定他會內疚這段時間對她的態度,她都要遠離他了,根本沒必要再多讓他擔心。
一時之間她只想得到用這個理由來掩飾,即使這樣會使得他厭惡她到極點,那都無所謂了。不要成為他的負累,讓他再也不願想起她這個人,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我這是在幫你啊。」她知道,這種自以為是的言詞會讓他對她更加失望。
果然,夏繁波已瀕至臨界點的怒火整個爆發。
「我只氣我是個白癡,竟然會被你那高超的演技給騙了!」他倏地咆哮,聲音裡滿是傷痛與狂怒。「手抖得像半身不遂的中風患者還堅持坐在駕駛座上,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瞪向她,眼中的冷絕與陰狠讓人不寒而慄。
「紀向暖,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你要是再敢到我店裡,就算連夜搬離我也在所不惜!」用力將車鑰匙朝她腳邊扔去,夏繁波怒氣騰騰地離開。
紀向暖怔站原地,連旁人對她投來好奇的目光她都恍若未覺,良久,她才彎身拾起鑰匙,緊緊握在掌中,即使鑰匙刺痛了掌心,她仍緊緊地握著。
就這樣吧,他繼續過他的日子,她回到加拿大繼續待在爸媽的保護之下,當作她從來不曾出現過……她想笑,想為他掙脫過往的陰影感到開心,但止不住的淚卻慢慢湧上了眼。
「紀小姐,我讓你下床是為了讓你打電話通知家人,不是讓你在這裡站著發呆的!」護士小姐看到她,不禁語出責備。「你的心跳才剛穩定下來,最好還是再多躺著休息一會兒。」
「我馬上打。」把眼淚逼回去,紀向暖走到櫃檯借電話。
「楊叔嗎?麻煩你搭計程車到醫院的急診室……先別問好嗎?來了之後我再跟你解釋,把我的單車一起帶過來,麻煩你了,拜託,拜託……」
面對楊叔連珠炮似的著急詢問,她都沒有回答,只是不住地軟言央求,她希望楊叔能趕快離開,別遇到他,這樣她的謊言就不會被拆穿了。
終於說服楊叔,她掛上電話,緩步走回病床上躺著。
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眼前浮現的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情景,她不禁哽咽,淚無聲地滑下臉頰。
第八章
盛怒地回到店裡的夏繁波氣得只想把眼前所見的事物全都毀去,他拉出他的單車,繞騎北海岸,奮力發洩他無處排解的滿腔怒火。
他近乎自虐地挑戰自己的極限速度,一直騎到夜幕低垂、全身肌肉酸痛無比,才返回家中。
淋完浴,他癱躺在床上,以為一沾上枕頭就能沈沈睡去,疲累的身體卻像和腦袋斷了線,他的思慮清晰,一點也沒有想睡的跡象。
她應該回家了吧?他回到店裡時,她的車和楊叔已經都不在了……停!心念甫動,他立刻喊卡,強硬地把她的身影從腦中摒除。
什麼都不要想了,趕快睡!他閉著眼,擰眉繃緊下顎,逼迫自己盡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