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日,春天就要來臨,枝椏上的新芽爭先恐後探頭而出,厚重的毛裘逐一收起,包在身上的棉襖被輕薄舒適的紗綢取代,只是上官白玉仍被丁香要求,一定要多圍上一襲棉襦御寒。
在西京的上官老爺捎了口信回來,他在完成這回的船運交易後將會順道回家探望女兒,府裡為此還特地大整掃一番。
「小姐、小姐,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丁香喘吁吁地奔進上官白王房裡,「而且汪少爺也一塊來了!」她拉著正在刺繡的上官白玉就要跑向正廳。
「丁香,慢點……」上官白玉的央求完全不被丁香所聞,她幾乎是被拖著走。突地,她的雙足騰空而起,這下子不管丁香的步伐再快、再大,她都不用狼狽地追趕,因為檮杌輕鬆地以單臂提起她,用他的長腿跟上丁香,上官白玉對他投以感激的眼神。
正廳裡已擠滿了人,上官老爺向來待奴僕極好,很得人心,久久回家一趟,奴僕們都圍在他身邊,替他上茶水、提行李。
上官老爺一見到寶貝女兒,開心地迎上前,同一時間,檮杌放她下來。
「白玉,來,先見過你汪世伯和汪大哥。」
「世伯好,汪大哥。」上官白玉向與父親同行而來的汪家父子福身行禮。
汪老爺是上官老爺的金蘭舊識,兩人兒時便是鄰居,年少時抱著共同理想攜手創業,如今事業已上軌道,船行營運無比順暢,是該交棒給子孫,偏偏上官家與汪家都是一脈單傳,上官老爺只有白玉一個女兒,汪老爺同樣僅有汪廷宇這個獨子,於是早在十幾年前,兩人在子女年紀尚輕時便有志一同地決定親上加親,讓汪廷宇在繼承父業的同時,也能代替上官白玉掌管上官家的產業。
汪廷宇雖是富家第二代,但自小跟著汪老爺跑船運貨,該吃的苦沒少吃過,他知道經商的辛苦,所以絲毫沒有富少爺的驕氣,對人相當客氣。
「白玉,你身子好些了嗎?聽說前些日子你病了?」汪廷宇關心地問。
「好多了,謝謝汪大哥關心。」上官白玉淺笑回道。
「白玉越大越標緻,難怪你爹總捨不得將你嫁進我們汪家。」汪老爺拈胡取笑她。
「你這個有兒子沒女兒的人,哪會懂我們的心思?你娶媳婦是高興的事,我嫁女兒可是割心頭一塊肉出去呀!」上官老爺疼女兒出了名,一想起女兒出嫁,他使萬般不捨。
「你放心,我們汪家絕對會善待白玉,讓她過得比在娘家好,將她當親生女兒般疼著。所以呀,阿初,咱們兩家的喜事該辦一辦了吧?」汪老爺這趟來正是為此,畢竟汪家男丁單薄,只有汪廷宇一個,能快些娶媳生子,讓汪家興旺何嘗不是好事。
「嘖,你說要帶廷宇一起來,我就在猜你一定打這個主意,果然露出真面目。」上官老爺對著義弟吹鬍子瞪眼。
「兩個孩子早日完婚,你也了卻一樁心事。再說,你不想抱孫子嗎?你不想我可想了!白玉,你怎麼說呀?」
上官白玉沒像尋常姑娘家,被問及終身大事時羞答答地留下一句「人家不來了啦」,反倒掛著淡然笑靨。「白玉沒意見,全憑爹和世伯作主。」
「你聽聽,你聽聽,白玉想嫁了啦!」汪老爺率先解讀。
「你沒聽見她說『全憑爹作主』嗎?好,我作主,再留個兩年……」上官老爺直接修改她的句子,將「世伯」兩字刪掉。
「喂!阿初……」
兩老又有得吵,還真是哥兒倆好,一對寶。
「白玉,這是我挑給你的禮物,瞧瞧喜歡不?」汪庭宇不理會老爹和世伯鬥嘴,拉著白玉到桌邊坐下,遞給她一個綢布盒。
上官白玉打開一瞧,是姑娘家的成套飾品,有簪子、花鈿、鳳釵、金玉花枝、碧篦、步搖、翠翹,皆以紅血玉鑲嵌,相當精緻漂亮。
「哇!好美哦……」丁香驚呼。
「汪大哥,這太貴重了,怎好讓你破費?」她蓋上布盒,就要推回給他。
「這是我的心意,你不收,才真的讓汪大哥為難。」
「可是……」
「別可是不可是了,收下。」汪廷宇又拿出另一個淡櫻色紙包,這回是給丁香。「丁香,你也有。」
「我也有?」丁香不敢置信地眨眨美眸。
「來,瞧瞧。」他笑,眸子更彎了些。
櫻色紙包沒有上官白玉收到的禮物大,它小巧可愛,裡頭是對長耳墜,最下方是圓潤的乳白小珍珠。
「謝謝汪少爺!」丁香好開心,幾乎是迫不及待想戴上它。「小姐,要不要現在回房去,丁香幫你重新梳髻,再簪上汪少爺送的髮飾?」
「好主意,白玉,你就簪上,讓我看看適不適合你。」汪廷宇很贊同丁香的意見。
上官白玉瞧見丁香一臉期待,也不想破壞丁香試戴耳墜的好心情,便點頭應允,然後身子又讓丁香給拖著跑,不過眨眼間,她人已經坐在閨房的鏡台前,任由丁香梳發盤髻。
「這樣很醜。」檮杌的身影出現在鏡裡,不過同樣只有上官白玉看得到,他抱著雙臂,面露嫌惡,比畫著她在鏡中的模樣。「這個玩意兒都快比你的腦袋還大。」他指的是她的髮髻,又瞧見丁香死命地將盒裡的髮飾全往上頭簪,讓她看起來有點像日前被趙大夫拿針紮成豪彘的可笑模樣。
真高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
汪廷宇送她的髮飾都太華麗,與她恬靜淡然的個性並不相稱,金片拼湊而成的飛鳳翠翹、半臂長的流金步搖,上頭的紅玉搶走她的光彩,她過度白晰的膚色,襯托不出美麗與嬌艷。
丁香苦惱地打量著小姐,不時將步搖從左邊改往右邊,還是覺得怪,再把簪子插前半寸,依然不太對勁……
上官白玉阻止丁香繼續扯疼她的發,「丁香,你別忙了,我自己來,你去試試汪大哥送你的耳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