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望了,內心更充滿了痛楚與自責,她承認自己無路可走,真希望有人能拉她們母女倆一把。
傷心絕望的淚水不斷流下,她抱起了孩子;孩子似乎感覺到媽媽的難過,終於乖乖的靠在媽媽懷裡。
「小安……小安……」
謝詩音聲聲哭喊,巧安當然聽不懂,在她封閉而簡單的世界裡,喜怒哀樂反而毫無意義。
可是正因為如此,她才覺得好傷心、好痛苦,這個世界是如此殘忍,命運也是如此殘忍,在一個生命即將要進入精華階段時,卻先判了她死刑。
她失望的抱著孩子,縱使失望,卻依舊不放手。她知道孩子只有她了,也只能依靠她。
她不會放手的,這一輩子她都會照顧小安、保護小安,絕對不會讓小安受到外界的傷害。
可是她還是無助到幾乎無路可走,只能抱著孩子,一聲一聲的哭喊,卻知道孩子永遠都不可能給她答案。「小安,妳告訴媽媽,媽媽要怎麼幫妳……小安……」
孩子稚嫩的臉上只是單純,單純到近乎呆滯,她當然沒有響應,只是安安靜靜的靠在母親懷裡。
謝詩音知道孩子是不會有反應的,可是她還是常常期待,說不定有一天一覺醒過來,孩子就會說話,孩子就會給她一個微笑,就會開開心心的圍繞在她身邊,對她說著童言童語。
可是這些都是幻想,都是夢,她懷裡的孩子才是最實在的,只有她知道孩子是折了翼的天使,是不唱歌的小鳥。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多少個夜裡,她是獨自一個人抱著孩子痛哭,明明說好要擦乾淚水了,卻再度濕了臉頰。
這個恐怖的噩夢恐怕此生再也沒有醒過來的一天!
上天用一場病,收回她的孩子了,留下的,只是個軀殼。
紀巧安五歲了,除了說媽媽,她什麼話也不會說,包括自己的名字,除了短暫站立,她不會行走,只會爬行。
這孩子,恐怕智能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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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窗外發呆,無助的望著,刻意逼自己不去理會那躺在床上,咿咿啊啊發出聲響的孩子。
她不想理她,甚至曾經想過要丟掉孩子,或是跟孩子同歸於盡。可是那一聲一聲無意義的呼喊讓她心痛,讓她意識到這是個生命。
「咿咿……啊啊……」
「媽媽……」
「……」
謝詩音崩潰了,她半跪半爬的來到床邊,一把抱起孩子,任由滾燙的淚水掉落,掉在孩子的身上。
「媽媽絕對不會不要小安,媽媽發誓……原諒媽媽……」
謝詩音將身高已經八十多公分高的女兒背在身後,獨自一人在廚房洗碗。小孩在身後揮動著四肢,嘴裡磯磯喳喳發出無意義的聲音。
「小安,妳的名字叫巧安,來,跟媽媽念一遍。巧安。」
「……媽媽……」
「不是啦!媽媽是我,妳是巧安……」
「……媽媽……」
「巧安啦……」
孩子就是不買賬,謝詩音也只好笑了笑,繼續洗著碗。但就在這時,門鈴響起。
謝詩音眼神一閃,她知道是誰——這些年來總是這樣,她離開之後不過幾個月,他就會追過來。
任憑電鈴響徹雲霄,謝詩音依舊慢條斯理的做著家事,而按門鈴的人也異常有耐心,不斷按著門鈴,似乎就是要等到她去開門。
擦乾手,謝詩音步出廚房,走到大門口歎口氣,身後的小孩也張大眼睛,好奇的看著。
她打開門,果然看見門外那個男人——他就是小安的父親紀文豪。但是他們並沒有婚姻關係,雖然他們曾經交往過,甚至生下孩子,但是他們沒有走進婚姻。
他身著西裝,英俊的臉龐、高大的身材幾乎擋住門口;謝詩音看著他,眼神冷靜,心裡卻歎息連連。
「不讓我進去嗎?」
謝詩音轉過身,自己先走進屋內,身後就跟著他。而紀文豪看著她背在背上的孩子,眼神裡不禁一暖。
而巧安也看了看這個男人,臉上還是一貫的傻笑。
謝詩音坐在椅子上,輕輕解開背帶,將孩子放了下來,然後抱在懷裡。
紀文豪則是坐在對面看著她,看著自己的女兒。「這已經是四年來第十三次了。」
她知道他在說什麼——自從小安四年前生病以來,這四年,她離開又離開,已經離開了十三次。
離開誰?離開紀家,離開他,帶著孩子離開,只想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安安靜靜的帶著孩子過日子。
「我說過,如果妳對紀家的人不滿意,我們可以搬出來,妳跟孩子也可以永遠不回去。」
「……」她無言,只是一徑的拍撫著孩子。
「可是我不懂,為什麼妳要這樣一再帶著孩子離開?紀家的人並沒有再來找過妳。」
「小音,可以告訴我嗎?」紀文豪握緊拳頭,心裡既氣憤又無奈,「還是妳其實最想離開的是我?」
「反正我們又沒有結婚,我何必一定要跟著你!」
聽到她這樣說,紀文豪真的生氣了,「我跟妳求過婚,是妳拒絕我的,我說過要給妳還有小安一個家庭……」
「你說夠了沒?」謝詩音沉聲,不想再提往事,當然更不想再提傷心事。
這些往事就如同針一樣刺在她的心裡,不用他提,她永遠都記得。
紀文豪望著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被她的冷漠給打倒,「我承認我做過讓妳傷心的事,可是我回頭了,我甚至放棄了夢想,可是我不後悔,我說過如果真要我選擇……」
「不要再說了可以嗎?」
紀文豪看著她,真的不懂為什麼這個女人會變成這樣?如此的冷淡而無情,當年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的他,欣賞的正是她的冷靜,可是那時候的她同時也散發出一種迷人的特質,冷靜卻幽默風趣,有禮卻不拒人於千里之外。
正是因為這樣的她,讓他能在茫茫人海中發現她,讓一向能輕鬆面對感情的他卻為了她而沉淪,甚至為了她拋棄自己多年的夢想,捨棄了自己在大學時代一手創立的樂團。